趙山亭
歐陽修《生查子·元夕》 趙山亭書法作品
遠水殘陽野寺 清風明月家山趙山亭書法作品
夫將者國之輔也 輔周則國必強 輔隙則國必弱趙山亭書法作品
米蘭·昆德拉在小說《慢》里通過“慢”的心理訴求表達了對現代社會追求速度和效率的反動,他用一句捷克諺語精練地概括了“慢”的樂趣:他們凝望仁慈上帝的窗戶,而凝望仁慈上帝窗戶的人是不會厭倦的;他幸福。
速度是技術革命送給人類的禮物和禍害。追求速度,首先貫穿于生產領域,并進而滲透到了消費領域、文化領域和精神領域。時至今日,速度拉動著一切,人人都急不可待,時間被欲望的刀具切割成了一節又一節支離破碎的片段,而也正是這種流水線上的速度讓我們忘乎所以,讓我們暈頭轉向,讓我們剝落了生命之美的樂趣和詩意——于是,來得快,去得也快。
趙山亭是那類快不起來的人,他甚至在心理上畏懼速度。很多年前,在蘭州軍區某坦克師服役的趙山亭開著威猛的坦克在茫茫荒原上“趴窩”了——據說,這是隔三岔五總要發生的事情。瘦弱的趙山亭憋屈在坦克駕駛艙里,聽著西風過耳,于是,他心甘情愿地用青春的本錢承認了慢,適應了慢,甚至——喜歡上了慢。
就算是牽強附會吧,但的的確確,趙山亭,他的整個生命狀態是慢節奏的:他喝不來急酒,痛痛快快地干大杯是死活不情愿的;他說不來虛應話,人多的場面總是有些靦腆,有些沉悶;他也不會和生人一見如故,就算他和你有眼緣,也總是扔下你一年半載,漫不經心地轉來下一次相遇的機緣。甚至,你給他匯了不算少的人民幣,不經過三番五次地催促,他也不會去查收告復。
但是,他絕對會按照自己的點數喝下去很多很多的酒;他絕對會在酒逢知己話路投機時侃侃而談,妙語連珠;他也絕對會用心交朋友,處朋友。在人際關系方面,他禮數周全,淳樸厚道,大氣簡明。
這樣一個慢條斯理但心跡清明的趙山亭,在國內書法界最早涉足了楚篆書等楚系文字書法和篆刻的探索實踐——在這個獨特的取法上,他是先行者,也同樣是楚系文字現代書法篆刻體系的建構者。對山亭在楚簡(篆)書方面的成就,李金河先生在《評當代100名毛筆書家》中精當地評道:“篆書在當代有石開的詭譎風格,有崔學路的草篆書風,有王友誼的散筆小篆,有韓天衡的盤曲篆書,但是我可以說,在這些大家所占有的書風之外趙山亭開辟了另一片嶄新的疆土。”
山亭能在楚系文字書法篆刻方面戛戛獨造成就屬于自己的宏大氣象,我以為大致有三點可以羅列和說道:
其一,他內在的生命氣質暗合了“楚風流韻”的瑰麗浪漫之美——或者說,他對楚文化的精髓是充分理解和完全體認的。楚系書法是楚文化的一個符號性的表達體系,它與楚辭、楚樂、楚美術等同樣,以泛神論為精神底格,詩意地棲居在詭譎浪漫的生命意象中,不拘于物,不滯于心,體現了輕巧、靈動、清奇和俊逸的美學特征。多年來山亭的楚系文字書法篆刻作品大都有著率意、輕靈、雅逸的風格,而這,既是一種自我強化的創作訴求,也是一種源自本我的心性和氣息。
其二,他是把楚系文字書法篆刻當成一個歷史脈絡綿綿相續的文化體系來理解和建構的。為此,山亭并沒有停留在簡單模仿楚簡和楚帛書的技術層面上,而是從系統梳理楚系文字的文化源流入手,在世界觀和生命意識的高度上重新演繹了楚系文字的“巫風舞祭”和“詭譎奇幻”。多年來,他幾乎嚼咂盡了所有的楚系文化出土簡帛,嘔心瀝血,而終有了化故出新的底蘊和深見。
其三,他的楚系文字書法篆刻的體相雖然是古老的,但是創作意識完全是現代的。他的楚系文字書法篆刻創作雖然“以楚為楚”,但也開放式地融合了很多“非楚之楚”。趙山亭的楚簡書作品中“有來自楚篆的凌厲,有來二爨的詭異,有來自魏碑體的爽勁,有來自章草體的逶迤,有來自春秋戰國諸國文字的多彩奇妙,有來自民間俗體的憨直樸茂”(書法家魏翰邦評語)。因此,他真正把拘謹的楚篆書寫成了流動的線,真正讓篆書有了鮮活豐滿的生命樣態。
喝慢酒的趙山亭在書法篆刻的藝術之路上不慌不忙,不趕不搶,他的狀態是慢的,行動是慢的,心機和趣味也是慢的。但因著這種積極的慢,因著這種氣象宏大的從容,他是有很大的可能寫進中國現代書法史的。
能真正慢下來不容易。慢下來了,就不著急。【原標題:游藝簡帛間 悠然見山亭 ——趙山亭書法篆刻藝術略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