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月25日,赴郟縣為文學培訓班講課。這郟縣,此前不聞,到來之后,方知也是古地厚土。早先曾屬汝州管轄,如今,連同汝州都劃歸平頂山市了。郟縣的這個郟字,《新華字典》上的解釋就是一句話:“郟縣,在河南省。”可見,真有點特殊哩!
26 日上午,主人安排我去“三蘇園”參觀。“三蘇園”也叫“三蘇墳”、“三蘇祠”。是中國偉大歷史文化名人、唐宋八大家之中的三家宋蘇洵、蘇軾、蘇轍父子的墓地。對于三蘇,很多人都不陌生,他們的詩文成就影響,他們坎坷的人生經歷,人們或多或少的都能夠說上一些。但是,對于這“三蘇墳”,恐怕就不是很多人所知悉了。我本人寡聞,此前只知蘇軾被貶瓊州,后被赦免病死常州,并不清楚后來安葬在郟縣的。
20多年前,我曾經在四川的眉州訪游過三蘇出生成長的地方“三蘇園”,在那個風景秀麗,庭院廣闊,文雅寧靜,文氣濃郁的地方,我曾經有過很多的聯想和感嘆。曾經就有此處人才出,外人何能及的感嘆!是說,這樣的地方環境條件下,不出人才才是怪事呢!有對先賢名士的敬仰,有對自己來路窘況的遺憾等復雜成分。但是,這樣的好地方,卻沒有成為三蘇靈魂的安息之地,似有疑惑!這次到了郟縣的“三蘇墳”,方才知道,宋朝時,凡有朝廷經歷的官員,去世后都需安葬于都城開封方圓500里之內的地方。或是一種禮遇,或是一種掛牽,或是一種防范,難以道盡。蘇氏父子,俱歷宋之仁、英、神、哲之朝,這三蘇墳也就只好依朝制,落地此處了。
三蘇墳落地此處,既是依朝廷規制,也是蘇軾的意愿。據歷史記載,元豐二年(1079)年,蘇軾被誣以詩諷刺王安石實行的變革“新法”而陷著名的“烏臺詩獄”案中,被捕下獄,出獄后,責授黃州團練副使,開始貶官生活。大約被貶四年多時間以后,結束黃州的孤獨、清苦生活,調用到中原,距離都城較近的汝州為團練副使。來汝州之后在默對當地風土之時,他發現在郡治之東約60里,一個鄉曰釣臺里、曰上瑞的地方,有山名峨眉,與故里名近。其地背也,雄峙扈陽,其地面也清流汝水。觀形勝,適可為宅兆之佳地。在又被謫于海南之后,心情郁悶,加之不習當地酷熱潮濕氣候,遂染重病。病中曾以書囑弟弟蘇轍:“吾死葬于汝”。病亡常州后,蘇轍遵其囑,安葬兄于此。后來,蘇轍故,亦葬于斯。再后來,到了元朝貞初時,知州為之修整,封樹筑垣。至順初,監縣忽欲里赤又為豎碑神道。朝紳們請建“廣慶寺”獲準。至正間,縣尹黃公,謁廟時再創建墓祠。并將蘇洵衣冠移來,并墳為“三蘇”。且塑三蘇像以父居中二子列左右,供人們拜謁。
我來“三蘇園”,正值陽春,風和日麗,草木復蘇,繁花正盛。在占地660畝的園內,逐一訪問寺廟、墓祠和墓冢,感受似乎有點凝重和悵然,先賢的報國忠誠、建業努力、文化偉績、人生坎坷等許多內容,縈繞心頭。就說這蘇軾,乃世間少有的大才。可是,在當朝政治的紛爭和權力的爭奪過程中,卻經歷幾番沉浮。郁郁難暢其志。以至到了晚年,竟有期望年輕人,只多讀書,且莫做官的慨嘆!在我向墓祠的三蘇坐像,深情地三鞠躬時,我似乎和他們有了一次面對和交談。他們的詩文,他們的書法,他們的人品,都是在很高的水平上彰顯和豐富著我們燦爛偉大的民族文化。他們是歷史的賢人、名人,是后世人們的心儀對象。在時常處于喧囂、嘈雜的現代都市環境中的我,這里讓我感到了寧靜和純潔,感受到人生的艱難,感到了豐富和闊大,感受到有限和永久。園內留有不少觀感詩,其中王甫《謁蘇墳》一首如下:“天挺英豪伯仲賢,郟城遺跡尚依然。精靈已逐西風去,姓字還同北斗懸。一代文章聯粹璧,百年萍藻共香泉。我來幾點神交淚,灑向寒云野寺邊。”蜀人江孟綸的《謁蘇墳》如下:“眉山秀氣產人英,冠世文章弟與兄。吾郡昔曾瞻故像,異鄉今又拜佳城。一時臣主難遭際,千載華夷識姓名。自古人生誰不死,先生雖死尚如生。”等等。
令我感到詫異的是,三蘇在當朝時候,總是經歷坎坷甚至苦難。可是,在宋南遷之后,三蘇的墓地卻不斷地被元朝的地方官員看重和拓展創建。一個來自北方的少數民族政權,對于前朝,對于外族(漢族)文化人物和文化成就的尊重行為,很令我感動!看來,真正偉大純潔的文化對象,是可以超越政治、民族、宗教和時間的限制,而被真正向善、向美、向好的人們充分尊重的。千萬不要給文化附帶過多的身外成分,過分強調文化的功利目的,是對純潔文化的褻瀆,也不可能出現偉大珍貴的文化成果!詩曰:
三蘇文墨貴真淳,
四顧千年尊詩魂。
郟縣峨眉葬靈骨,
清苦豪情古到今。
后生早慕先賢名,
自慚愚鈍少慧根。
常讀大江東流去,
每嘆人生有浮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