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3月14日至17日,連續四天晚上,國家大劇院歌劇院里洋溢著濃濃的俄羅斯風情——由國家大劇院與馬林斯基劇院聯合制作的歌劇《葉甫蓋尼·奧涅金》正在上演。俄羅斯樂壇的旗幟性人物、馬林斯基劇院藝術總監瓦列里·捷杰耶夫擔綱指揮,兩大劇院的明星們輪流上陣,國家大劇院管弦樂團、合唱團傾情出演,引領觀眾走進普希金式的俄羅斯生活,也為為期3個多月的“國家大劇院歌劇節2014”拉開帷幕。
普希金是我們的面包和黃油
每個指揮大師都有自己鮮明獨特的肢體語言,捷杰耶夫的特點就是不喜歡用道具和指揮臺。伴隨著或悠揚,或哀傷,或輕快的樂曲,捷杰耶夫左手像蝴蝶翅膀般微微顫動,右手則是標志性的蘭花指,有時捏著一根小棒,有幾次竟然是牙簽,而大多數時候他什么都不拿。這次《奧涅金》的演出,他在近三個小時的演出中,以豐富的面部表情,傳神的眼神以及略有些“神經質式”的顫抖動作,如施魔法一般吸引著樂團成員的注意力,將他們凝聚為一體,共同奏出美妙的樂曲。
正是憑借如此了得的掌控力,他被圈內譽為“指揮沙皇”。他解釋道:“好的指揮要善于創造氣氛、調動情緒。手上拿長棍、短棍還是沒有棍,其實都無所謂,因為音樂講求的是心靈的溝通,這才是最重要的。至于不用指揮臺,是怕全情投入時不小心摔下來。”
在捷杰耶夫看來,歌劇《奧涅金》就是俄羅斯人民的精神食糧。“雖然俄羅斯有眾多文學大家,但普希金作為俄國現實主義文學奠基人,無疑是其中最頂級的大師。他就像面包和黃油,去餐館必點‘普希金、普希金、普希金’。而柴可夫斯基也是每一個俄羅斯人‘心中的作曲家’,他的作品美得讓人震驚,簡直就是靈魂的音樂。這樣的文學成就和音樂才華完美契合,賦予了《奧涅金》深沉的藝術氣質,使其成為眾多俄語經典歌劇中最璀璨的‘明星’。”
然而,隨著各國歌劇制作互相滲透,藝術家流動性巨大。馬林斯基劇院上一次演出《奧涅金》是2003年請法國團隊制作的。捷杰耶夫說,好比一個沒有在中國真正生活過的美國導演執導一個中國的故事,我會覺得這是一個“有趣”的制作,但可能不會被感動。當時法國人的理念與俄羅斯民族的文化還是有很大不同的,所以我們這次不同于西方很多國家的“前衛制作”,與國家大劇院聯手,帶來的是純正俄羅斯團隊,希望最終呈現普希金式的俄羅斯生活。
找尋中俄文化的連接點
馮小剛電影《私人訂制》里一首《時間都去哪兒了》,觸動了萬千觀眾的心。其實,《奧涅金》早在一百多年前就已經發出了這樣的追問。“我那春天的黃金般的歲月,你們往哪里,往哪里飛馳?未來給我準備下了什么?我的目光枉然地搜尋著,它還隱藏在濃重的黑暗里……”劇中連斯基的唱段《青春的黃金歲月,你們到哪兒去了》,幾乎每個俄羅斯人都是在這個詠嘆調的熏陶下成長起來的。潛移默化之中,那憂郁感性的氣質已深深地植入了他們的文化基因之中。
其實,這部作品與中國也有著不解之緣。作為普希金的代表作,詩體小說《葉甫蓋尼·奧涅金》真實地表現了一代俄國青年的苦悶、探求和覺醒。其最早的中文譯本來自上個世紀50年代,歌劇版1962年在北京天橋劇場舉行中國首演又獲巨大成功。當時看過小說和歌劇的中國觀眾如今很多是現在50后、60后一代的社會中堅力量,他們當時從奧涅金的故事中找到了對自己生活中面臨的問題和困惑的解答。而中俄聯合制作的歌劇《奧涅金》的上演,為那個年代的中國觀眾提供了一次難得的心情釋放的機會,讓他們多年積累的“俄羅斯情結”在柴可夫斯基的音樂里,在普希金的詩詞中徹底舒展。
捷杰耶夫說,對于俄羅斯歌劇來說,在中國得到認可與在歐洲和美國得到認可同等重要。中國有著不可預估的音樂未來,古典藝術文化在中國的發展速度甚至勝于歐洲大陸。令人欣慰的是,中國觀眾喜愛的俄羅斯作曲家不僅僅是柴可夫斯基,還有普羅菲耶夫、斯特拉文斯基、肖斯塔科維奇等等。每次來中國,總能激發出找尋更多中俄文化連接點的靈感。
現代與古典之辯
蘋果是這版歌劇《奧涅金》舞臺上的一道風景。故事剛一開始,遍地紅紅綠綠,滿眼是顏色鮮亮的蘋果,象征著俄羅斯圣彼得堡郊外一派豐收的喜悅景象。然而,隨著劇情的發展,舞臺上的蘋果越來越少,直到最后一幕,蘋果消失了。“蘋果象征著愛情,隨著劇情的推進和時光的流逝,劇中的愛越來越少,直至女主人公去世,愛也便消失殆盡了。”對這一別出心裁的設計,導演阿列克謝·斯捷潘紐克作了解答。
這位曾執導超過70部歌劇作品、被授予俄羅斯榮譽藝術家頭銜的著名導演對古典歌劇的“現代化”有著自己的看法。“現在很多導演喜歡對原作加以現代解讀,從舞美到服裝,甚至演員的行為舉止,試圖給人一種新鮮感。誠然,經典作品應隨著時代的變化而留下印跡,但我認為這對于觀眾欣賞和了解真正的古典歌劇并不有效,甚至是有傷害的。因為許多年輕人并不了解歌劇,他們看了創新編排的古典歌劇,很可能會誤認為原來這就是歌劇。”
斯捷潘紐克認為古典歌劇有它的美學邏輯,所以他更希望將古典歌劇原汁原味地呈現給觀眾,只有這樣年輕人才能更好地了解歌劇的文化和歷史。但這是不是意味著我們只能刻板教條地呈現古典歌劇呢?當然不是。斯捷潘紐克說,關鍵是要深刻地理解歌劇本身,透過理解誘發或者說激發出歌劇蘊含的生命活力和現代意味。《奧涅金》中對蘋果這一細節的設置正是這一理念的體現。(本報記者 李 蕾)(原標題:回歸普希金式的俄羅斯生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