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片甲骨驚天下
甲即龜甲,骨指曾骨。商代晚期(公元前14~前11世紀),商王常用甲骨占卜吉兇,卜畢將所問之事或所得結果刻(或寫)在其上,稱甲骨文。因商代甲骨文不見于古代史書記載,所以學者命名不一,有龜卜文、契文、殷契、甲骨刻字、殷墟文字、貞卜文、殷墟卜辭等各種名稱。商朝滅亡,“失國霾卜”,商代甲骨即不為世人所知。
清光緒二十五年(1899年),在北京任國子監(jiān)祭酒的王懿榮生病,從宣武門外菜市口達仁堂中藥店買回一劑中藥,其中有“龍骨”,王懿榮見其上刻有字,倍感驚奇,于是立即命人到藥店把有字的“龍骨”全部買回。后來,有個化名為“汐翁”的將這一事實寫了《龜甲文》,在1931年北平出版的《華北日報·華北畫刊》上發(fā)表。此后,人們便以為這是甲骨文發(fā)現(xiàn)的文字依據(jù),其實甲骨文發(fā)現(xiàn)也有個認識過程。
羅振常在《洹洛訪古游記》“宣統(tǒng)三年二月二十三日條”中說:
此地埋藏龜骨,前三十余年已發(fā)現(xiàn),不自今日始也。謂某年某姓犁田,忽有數(shù)骨片隨土翻起,視之,上有刻畫,且有作殷色者,不知為何物。北方土中,埋藏物多,每耕耘,或見稍奇之物,隨即其處掘之,往往得銅器、古泉、古鏡等,得善價。是人得骨,以為異,乃更深掘,又得多數(shù),姑取藏之,然無過問者。其極大胛骨,近代無此獸類,土人因目之為龍骨,攜以視藥鋪。藥物中固有龍骨、龍齒,今世無龍,每以古骨充之,不論人畜。且古骨研末,又愈刀創(chuàng),故藥鋪購之,一斤才得數(shù)錢。骨之堅者,或又購以刻物。鄉(xiāng)人農(nóng)暇,隨地發(fā)掘,所得甚夥,檢大者售之。購者或不取刻文,則以鏟削之而售。其小塊及字多不易去者,愁以填枯井。
可見,在1899年前數(shù)十年間,小屯村民就在附近的耕地里見到骨甲。加拿大長老會駐安陽牧師明義士在其著《甲骨研究》中說:
起初有人收藏甲骨,可不知道出處。在1899年以前,小屯人用甲骨當藥材,名為龍骨。最初發(fā)現(xiàn)的甲骨,都經(jīng)過濰縣范氏的手。范氏知道最詳。先時范氏不肯告人正處,如告劉鐵云湯陰牖里。余既找到正處,又屢向范氏和小屯人打聽,得知前清光緒二十五年以前,小屯有剃頭商名李成,常用龍骨粉作刀尖藥。此地久出龍骨,小屯居民不以為奇 。乃以骨片、甲版、鹿角等物,或有字或無字,都為主骨。當時小屯人認為字不是刻上的,是天然長成的。并說有字的不好賣,刮去字藥店才要。李成收集龍骨,賣與藥店,每斤制錢六文。
小屯村民在1899年前就發(fā)現(xiàn)了甲骨文,當然這種發(fā)現(xiàn)是一般的發(fā)現(xiàn),不是科學意識上的發(fā)現(xiàn)。古董商云集小屯收購甲骨后,轉售于北京等地。1899年王懿榮親自鑒定甲骨實物,有目的的進行搜索和研究。從此,殷墟甲骨文才為世人所知和重視。
早期甲骨文的搜集和流散
自1899年王懿榮發(fā)現(xiàn)殷墟甲骨文以后,國內(nèi)一些學者開始購藏。王懿榮不僅是甲骨文的發(fā)現(xiàn)者,而且也是第一個購藏甲骨的學者。1899年秋,他從古董商范維卿手中購得12片。1900年春,又從范維卿處購得800多片。同年,古董商趙執(zhí)齋也將甲骨數(shù)百片售與王氏。至王殉難時,先后3批共購藏甲骨1500片。王懿榮所藏甲骨,大部分由其子王翰甫轉賣給劉鶚,一部分贈天津新學書院。
1899年秋,王懿榮將甲骨“名之曰龜版”后,范維卿攜帶甲骨到天津出售。
殷墟遺址及墓葬分布示意圖
王襄(1876~1965),字綸閣,號簠室,與孟定生最初購約五六百片。后來王襄又在京津兩地相繼購得甲骨4000余片。王襄購藏甲骨歷經(jīng)曲折,在保存祖國文化珍品方面,表現(xiàn)了愛國主義的高尚品質和民族氣節(jié)。
據(jù)董作賓、胡厚宣編著的《甲骨年表》載:當時收買甲骨的還有端方。端方是清朝的封疆大吏,官至總督。1899年,古董商范維卿為端方購買古物到安陽,見刻有字的甲骨,于是購買若干片回京交給端方,端方十分高興,按每字銀2兩5錢付酬。因此,范維卿竭力為其收購。
劉鶚,字鐵云,江蘇丹徒人。晚年曾著小說《老殘游記》。他從王懿榮之子王翰甫處買千余片。從定海方藥雨處得300多片;古董商趙執(zhí)齋在魯、冀、豫一帶為其收購3000余片;劉鶚又派其三子大紳親往河南購買千余片。劉鶚購藏甲骨在5000片以上。
羅振玉(1866~1940),字叔言,一字叔蘊,號雪堂,晚年又號貞松老人。祖籍浙江上虞,生于江蘇淮安。羅振玉曾在劉鶚處當過家庭教師。1901年,羅振玉在上海劉鶚處始見甲骨文墨本,驚嘆這是“漢以來小學家若張(敞)、杜(林)、楊(雄)、許(慎)諸儒所不見”的文字,勸劉氏編《鐵云藏龜》出版,并親為作序協(xié)助刊行。這是羅振玉與殷墟甲骨文發(fā)生密切關系的開端。當時,羅振玉認為盡量搜集出土的甲骨是當務之急,他在《殷墟書契·序》中說:“寶物之幸存者有盡,又骨甲古脆,文字易滅……不汲汲搜求,則出土之日,即澌滅之期,矧所見未傳,考釋亦詎可自信,由此觀之,則搜求之視考釋不尤急歟!”
從1906年開始,羅振玉個人著手搜集甲骨。先是通過古董商購買甲骨。在確知甲骨的真正出土地點在安陽的小屯后,遂于1910年派人前往小屯“瘁力以購之,一歲所獲,殆逾萬”。1911年又“復命弟子敬振常、婦弟范恒齋兆昌至洹陽采掘之,所得又再倍焉。”1915年他又親赴安陽小屯實地考察。羅振玉廣泛搜集,至1928年已收藏甲骨3萬片以上。他收藏的甲骨不僅數(shù)量超過了別人,而且還有很多精品。另外,羅振玉搜集甲骨,“與從來古董家的習尚稍有區(qū)別,他不僅搜集有字的骨片,而且還注意搜集與骨片同時出土的各種器物。”
據(jù)學者統(tǒng)計,從1899~1928年的30年間,各家收藏甲骨的數(shù)字是:
王懿榮 約1500片
王襄、孟定生 約4500片
劉鶚 約5000片
羅振玉 約30000片
其他各家 約4000片
在國內(nèi)學者們致力于搜集殷墟甲骨文的同時,歐美一些國家和日本的有關人士,利用中國當時半殖民地半封建社會的特殊國情,也染指中華民族的文化珍品--殷墟甲骨文。他們使用各種手段,私自收購、非法轉售或運往國外,使許多有字甲骨流散到外國。
最早搜集殷墟甲骨文的外國人,是美國長老會駐山東濰縣的傳教士方法斂(1862~1914)和英國浸禮會駐山東青州的傳教士庫壽齡(1859~1922)。1903年兩人合伙從古董商手中購買很多甲骨,將其中400片轉賣給英國人在上海主辦的亞洲文會博物館,從中牟取暴利。1904年又從古董商手中購得大批甲骨。1906年后陸續(xù)將大批甲骨倒賣給美國普林斯頓大學、美國卡內(nèi)基博物院、蘇格蘭皇家博物院、大英博物院、美國斐文爾德博物院等單位。
1908年,英國駐天津總領事金璋(1854~1952)在山東等地收購甲骨。1909年,德國人威爾茨在山東青島私自收購甲骨711片,這批甲骨流散到德國柏林民俗博物院。衛(wèi)禮賢(1873~1930)購買72片,倒賣給瑞士巴騷民俗陳列館等單位。
加拿大長老會駐安陽牧師明義士(1885~1957),從1914年開始考察殷墟收購甲骨。在外國人中,明義士私自收購甲骨最多。1917年他自稱收藏甲骨5萬片。后來又將小屯村出土的一坑甲骨全部購買,實際上他所購藏的甲骨超過5萬片。其中一部分非法運往國外,一部分埋在山東濟南齊魯大學的一個教師住宅的地下室。1952年開展“三反”運動時,當事者英國林森(字仰山)交待此事。遂挖出140多箱古物,內(nèi)有甲骨8080片,其中有字的共3668片。另外,未運走留在國內(nèi)的還有南京博物院2369片,北京故宮博物院20364片。據(jù)說,明義士購藏的甲骨,在軍閥混戰(zhàn)時期被毀掉一部分,具體數(shù)字不詳。
日本人林泰鋪從1905年開始搜集甲骨,1918年還親臨安陽殷墟了解甲骨及其它古器物的出土情況,并私自收買甲骨和古器物。三井源右衛(wèi)門、河井荃廬、堂野前種松等人也通過各種渠道收購一批甲骨。
殷墟出土的甲骨文流散到國外的情況,據(jù)著名的甲骨學家胡厚宣統(tǒng)計:日本12443片,加拿大7802片,英國3355片,美國1882片,聯(lián)邦德國715片,蘇聯(lián)199片,瑞典100片,瑞士99片,法國64片,新加坡28片,比利時7片,南朝鮮6片。12個國家和地區(qū)共收藏2.67萬片。殷墟出土甲骨的其余部分分藏于中國大陸和臺灣及港澳地區(qū)。
甲骨文的發(fā)掘與研究
殷墟甲骨文從1899年被王懿榮發(fā)現(xiàn),至今共出土甲骨15萬片以上,著錄甲骨文資料的專著已達百種。甲骨文的發(fā)現(xiàn)與研究,二者相輔相成,密不可分,互為促進。其間,經(jīng)歷了非科學發(fā)掘時期、科學發(fā)掘時期和進一步發(fā)展時期3個階段。
非科學發(fā)掘時期
這個時期,小屯村民私挖甲骨售與古董商,再轉賣給私人,同時大批甲骨流散國外。主要研究成果是甲骨出土地的考定和文字的釋讀。
小屯村民的私人挖掘 1899年甲骨文被發(fā)現(xiàn)后,國內(nèi)一些學者多方購買收藏,尤其是外國人的染指,使甲骨售價日益增漲。古董商便云集小屯村收購轉賣,促使村民大肆挖掘。
據(jù)《甲骨年表》和《甲骨學六十年》記載,1899年至1928年春,小屯村民有9次較大規(guī)模的挖掘。
第一次,約在1899年至1900年。王懿榮從古董商范維卿和趙執(zhí)齋手中購買的一批甲骨,范維卿為端方收購的,可能均為小屯村民所挖掘。
第二次,1904年冬,地主朱坤率佃農(nóng)在小屯村北洹河南岸朱氏土地中,搭席棚,壘爐灶,挖掘甚久,獲甲骨數(shù)車。霍文元、劉金聲等與朱坤因挖掘之地發(fā)生爭執(zhí),雙方械斗不可開交,只得到縣衙解決,縣署遂下令禁止挖掘。這次挖掘出的甲骨為羅振玉、黃浚、徐枋,美國的方法斂,英國的庫壽齡、金璋所收藏。
第三次,1909年春,小屯村前張學獻地內(nèi),因挖山藥溝發(fā)現(xiàn)甲骨。村人聞訊后相約到此地挖掘,獲“馬蹄兒”及“骨條”甚多。特別是“骨條”,是胛骨刻辭較多者。這次村人挖掘,未經(jīng)張學獻允許,其母大罵,雙方毆打致頭破血流,后經(jīng)人調停,雙方才罷休。
第四次,1920年北方5省遭旱災,小屯村民為生活所迫,不約而同到村北洹河岸挖掘甲骨出售,借以度日。附近的不少村民也參加挖掘。
第五次,1923年春,張學獻在村中的菜園內(nèi)挖掘,雇何國棟為幫工,出土2塊有字的大骨版。何國棟暗記下挖掘地點。
第六次,1924年,小屯村民在筑墻時發(fā)現(xiàn)一坑甲骨,其中有不少大塊,全部由明義士私自收買。第七次,1925年,小屯村民在村前大路旁挖掘,獲甲骨數(shù)筐,其中胛骨有長至尺余者,多售與上海古董商。
第八次,1926年3月,張學獻被土匪綁票,需用巨款才能將人贖回。小屯村民乘機與張家協(xié)商,在其菜園內(nèi)挖甲骨對半分,張家應允。參加者有數(shù)十人,忽然塌方,將4人埋于土中,經(jīng)搶救才免于死亡。這次挖掘因此而結束,所挖掘的甲骨都被明義士收買。
第九次,1928年春,安陽駐軍馮玉祥部與退守河北復來反攻的奉軍交戰(zhàn),使小屯等村農(nóng)民不能按時播種。4月戰(zhàn)事結束,村民無以為生,相約在小屯村南路旁及麥場中大舉挖掘,所得甲骨多數(shù)售與上海、開封商人。
以上這9次是小屯村民自發(fā)的結伙挖掘。此外,個人也以挖掘甲骨出售來謀生。還有個別人以挖掘甲骨出售為終生職業(yè),如李成專業(yè)理發(fā),業(yè)余就挖掘甲骨出售。
小屯村民挖掘的甲骨賣給古董商或明義士,其中有一部分被運往國外,使中華民族的文化珍品受到嚴重損失。為使世人認識甲骨,一些學者在積極搜集的同時,開始著錄成書,刊行問世。
殷墟甲骨文的第一部著錄書是《鐵云藏龜》,著者劉鶚。他從自己購藏的5000余片中,挑選1058片,編成《鐵云藏龜》6冊,1903年由抱殘守缺齋石印出版。書中雖未對甲骨文作深入研究,且又印刷不精,拓本漫漶不清,但它是甲骨文發(fā)現(xiàn)以后的第一部著錄書,在甲骨學發(fā)展史上具有開創(chuàng)之功。
羅振玉的甲骨文著錄書主要有:
《殷墟書契》,亦稱《殷墟書契前編》,8卷,1913年以珂羅版精印出版,收錄甲骨2229片。
《殷墟書契菁華》,1914年出版,收錄甲骨68片,其中4片大的牛骨,正反兩面都有字,為武丁時期。其上刻的字筆鋒雄勁,大字涂朱,內(nèi)容豐富,記事詳細,不僅是重要的史料,而且也是罕見的藝術珍品。
《殷墟書契后編》上下2卷,1916年3月影印本。收錄甲骨1104片。
另外,還有明義士的《殷墟卜辭》(1917年),收錄甲骨2369片;姬佛陀的《戩壽堂所藏殷墟文字》(1917年),收錄甲骨655片;王襄的《簠室殷契征文》12卷(1925年),收錄甲骨1125片,按內(nèi)容分為天象、地望、帝系、人名、歲時、干支、貞類、典禮、征伐、游田、雜事和文字。日本的林泰輔編《龜甲獸骨文字》(1921年),收錄甲骨1023片。
甲骨出土地點的考定 甲骨文發(fā)現(xiàn)后,由于學者的購藏和外國人的收買,使甲骨的售價日增。古董商為了壟斷甲骨的轉售,以便從中牟取暴利,有意把甲骨文的真正出土地點隱瞞起來,訛言出土于某地某地,使人們一時信以為真。如甲骨文的發(fā)現(xiàn)者王懿榮認為甲骨文出土于河南湯陰。劉鶚也相信甲骨文出土“在河南湯陰縣屬之古牖里城”的傳言。羅振玉也說:“光緒己亥,予聞河南湯陰發(fā)現(xiàn)古龜甲獸骨。”他還講了關于甲骨文出土于湯陰之說的由來,“龜甲獸甲,濰縣估人始得之,亡友劉君鐵云問所自出,則詭言得之湯陰。”羅振玉受“估人諱言出衛(wèi)輝”說的影響,一度認為甲骨文出土于河南衛(wèi)輝。某些外國人,如日本的林泰輔在其《清國河南湯陰發(fā)現(xiàn)之龜甲獸骨》(1909年)和富岡謙藏在《古羑里城出土龜甲之說明》(1910年)中,都將湯陰視為甲骨文的出土地。美國方法斂輕信古董商趙執(zhí)齋之言,把衛(wèi)輝府附近的古朝歌城當作甲骨文等古物的出土地。
羅振玉經(jīng)過多年的探尋,直至1908年才訪知甲骨文真正出土地為“洹濱之小屯”。此后,羅振玉不僅派古董商到小屯村為其收購甲骨,而且還“命家弟子敬振常、婦弟范恒齋兆昌,至洹陽采掘之”。1915年又親赴安陽小屯作實地考察。對甲骨文真正出土地點的考定,是羅振玉研究甲骨的成就之一,也是這個階段重要研究成果之一。
甲骨文是什么時代的遺物,學者們對此也有個逐步探索認識的過程。甲骨文的發(fā)現(xiàn)者王懿榮認為甲骨文字在“篆籀之前”。劉鶚在1903年考證甲骨文是“殷人刀筆文字”,為商代遺物。羅振玉在1903年把甲骨文稱之為“夏殷之龜”。孫詒讓也說甲骨文是周朝以前的文字。學者的看法雖有差異,但大體都認為是公元前21世紀至前11世紀的夏商兩代的遺物。
1910年,羅振玉把甲骨文出土地點考證為“武乙之墟”,又論證了“于刻辭中得殷帝王名謚十余,乃恍悟此卜辭者,實為殷王朝之遺物”。1915年他在《殷墟書契考釋》中說:今安陽小屯即“洹水故墟,舊稱亶甲。今證之卜辭,則是徙于武乙去于帝乙”,這時他已將小屯確定為武乙、文丁、帝乙3世之都城。王國維《說殷》中指出:“今龜甲獸骨出土,皆在此地(指小屯村),蓋即盤庚以來之舊都……帝乙之世,尚宅殷墟。”他把甲骨文的時代具體定為盤庚遷殷到帝乙。繼而又經(jīng)過不少學者的深入研究和考證,認為殷墟非因水患而遷都,實由亡國而廢棄,許多晚期卜辭的時代不是止于帝乙之世,小屯村一帶即是《竹書紀年》所記載的“自盤庚遷殷,至紂之滅,二百七十三年更不徙都”(后經(jīng)考證為254年)的都城所在地。而在小屯村出土的甲骨文,是盤庚遷殷至紂滅國8代12王的遺物。
甲骨文出土地點的考定和具體時代的確定,為后來科學發(fā)掘殷墟和對甲骨文的進一步研究,奠定了良好的基礎。
對甲骨文的研究與考釋 殷墟甲骨文字釋讀的第一部著作是《契文舉例》2卷。撰者孫詒讓(1848~1908),字仲容,號籀庼,浙江瑞安人,清光緒十二年(1866年)任刑部主事,不久去職,一意著述。他是晚清著名的經(jīng)學家和金石學家。孫詒讓看到《鐵云藏龜》后,驚嘆地說:“不意衰年睹茲奇跡。”于是用兩個月的時間細為校讀,依據(jù)《鐵云藏龜》著錄的甲骨文材料寫成《契文舉例》,全書分十章:日月第一、貞卜第二、卜事第三、鬼神第四、卜人第五、官氏第六、方國第七、典禮第八、文字第九、雜例第十。這也是對甲骨文內(nèi)容進行分類研究的嘗試。該書考釋的文字雖有不少欠妥之處,但在甲骨學史上“篳路椎輪”之功還是應該肯定的。該書雖于1904年寫成,但10年后即1913年才與世人見面。1905年,孫詒讓又寫了《名原》2卷,從甲骨文的字形來探討中國古文字的沿革變化,開了以甲骨文考證古文字的先例。
羅振玉不僅在甲骨文的收藏方面有很大貢獻,而且在對甲骨文進行研究和文字考釋方面也成績顯著。其代表作是1915年1月王國維手寫石印的《殷墟書契考釋》,全書分為:都邑第一、帝王第二、人名第三、地名第四、文字第五、卜辭第六、禮制第七、卜法第八。12年后即1927年又出增訂本。所釋文字,1915年初印本為485個,增訂本為571個。他在該書中提出了“由許書以上溯古金文,由古金文以上窺卜辭”的研究方法,并主張考釋文字應注意卜辭辭句的通讀和分類,這在甲骨學研究初期是一大進步。王國維說自殷墟甲骨文發(fā)現(xiàn)后,“審釋文字,自以羅氏為第一,其考定小屯為故殷墟,及審釋殷帝王名號,皆由羅氏發(fā)之”。郭沫若高度贊揚說:“甲骨自出土后,其搜集、保存、傳播之功,羅氏當成第一。而考釋之功亦深賴羅氏。”對《殷墟書契考釋》一書推崇備至。
王國維(1877~1927),字伯隅、靜安,號禮堂,后改稱觀堂,浙江海寧人。1927年5月3日自沉于頤和園中的昆明湖。王國維一生對考古學、古文字學和古史研究方面有很大貢獻。
王國維研究商代甲骨,最早突破文字考釋的范圍,將其作為原始史料,用以探討商代的歷史、地理和禮制。1914年手抄羅振玉的《殷墟書契考釋》脫稿后,為之作《后序》。1915年撰《殷墟卜辭中所見地名考》。1916年寫《殷禮征文》。上海英籍猶太人哈同的妻子羅迦陵購得劉鶚舊藏甲骨千余片,從中選其優(yōu)者605片,編成《戩壽堂所藏殷墟文字》,署名為姬佛陀,實為王國維編次和考釋。1917年,王氏發(fā)表了《殷卜辭中所見先公先王考》和《殷卜辭中所見先公先王續(xù)考》,在這兩篇名作中考證了卜辭中商代先公先王名字,進而論證了商代先公先王的名字不見于卡辭的很少。
王國維是從稱謂判斷卜辭年代和進行甲骨綴合的第一人。他首先發(fā)現(xiàn)《戩》1·10與《殷墟書契后編》中8·14為一骨之折,予以拼合。并發(fā)現(xiàn)報乙、報丙、報丁的世次與《史記·殷本紀》和《三代世表》不同,考證報以后的世次當為報乙、報丙、報丁、主壬、主癸,而《史記·殷本紀》誤寫為報丁、報乙、報丙,第一次糾正了《史記·殷本紀》中個別世次的錯誤,同時也證實了《史記·殷本紀》和《世表》所載商王世系的可靠程度。
1925年,王國維所著《古史新證》出版。該書指出由于地下材料的出土,“我輩固得據(jù)以補正紙上之材料,亦得證明古書之某部分全以實錄”,強調要將地下的新材料與文獻材料并重。
王國維繼羅振玉之后,在甲骨文字的考釋方面,特別是以地下出土的甲骨卜辭與文獻資料相印證,并與商史研究結合起來,取得了很大成績,進一步提高了甲骨文的學術價值。由于羅、王等人的潛心研究,使甲骨文可讀可識的字數(shù)與日俱增。
這個時期,一些甲骨文的字典也相繼問世。如王襄的《簠室殷契類纂》(1920年)收可識甲骨文字873個,這是第一部甲骨文字典。商承祚的《殷墟文字類編》(1923年),收可識甲骨文單字789個。甲骨文字典的編寫出版,為學習和研究甲骨文提供了方便。
有些學者還發(fā)表了對甲骨文單字進行考釋的論文,如羅振玉于1920年寫的《釋叔》、《釋愛》等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