泥猴張和他的泥塑玩具泥咕咕
2013/4/11 10:46:34 點擊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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早就知道泥猴張的大名。他出生于被譽為泥塑之鄉的鶴壁市?h,本名張希和,從一個玩泥巴的農家孩子成長為出國講學的民間工藝大師。經他創作,昔日地攤上賣兩三分錢的泥塑玩具進入了中國美術館,登上了中學美術課本的插頁。這等成就,有幾個學院的、宮廷的藝術家能獲得?猴年來臨,泥猴張與我市星航鈞窯創始人任星航因藝結拜,更被傳為藝壇一段佳話。近日,記者專程趕到禹州,采訪了年過花甲的泥猴張。
鄉土之花
記者趕到禹州時才8時,泥猴張已經開始工作了。只見他將一團雞蛋大小的泥巴搓成條,頂端彎一下做猴頭,拇指與食指一捏,耳朵就出來了,再一捏,捏出了猴子尖尖的臉。采訪在一問一答間進行,可轉眼間,記者面前就出現了一排排小猴,或坐,或立,或嬉笑爛漫,或酣然入夢,仿佛是孫悟空吹了口仙氣,一團沒有生命的泥巴便變成了諸多猴子猴孫。讓記者感興趣的還有泥猴張為猴子點睛的工具,竟是一根削尖的筷子和舊圓珠筆管。他說,民間藝術的一大特色便是原料、工具簡便好取。在他的家鄉,千百年來流傳著一種泥塑玩具——泥咕咕,原料是黃膠泥,黑白兩色是鍋底灰與白石灰,造型是農村常見的雞、狗、羊、牛、猴、馬等?墒,心靈手巧的民間藝人代代相傳,逐漸形成了浚縣泥塑樸拙、夸張的藝術風格。在這片豐厚的民間藝術土壤中成長,泥猴張從小就喜歡畫畫,玩泥巴。他的大哥是遠近聞名的紙扎藝人,也許是受長兄的影響,也許是天分與天性使然,1969年,泥猴張憑借著泥塑作品《收租院》調入了縣文化館。吃上了專業飯,泥猴張更勤奮了,白天下鄉采風,為民間藝人喂牛、挑水、抬土,學了不少絕活,晚上關門搞創作,“百驢陣”、“百馬陣”,一捏一大片,數量夠了,造型卻嫌單調。民間藝術在流傳過程中形成了許多程式化的東西,變化極為緩慢,品種也不多。1986年,中國藝術研究館的李寸松老師看了泥猴張的作品,對他說:“你要有自己的東西。”
一語驚醒夢中人,泥猴張醒悟,單模仿老藝人的泥塑,什么時候也不能形成自己的特色。要向書本學習,向生活學習。泥猴張從菲薄的工資中摳出錢來買了大量的猴書、猴畫,甚至想買一只猴子。要知道,當時他的月薪是50元,買一只猴子要35元錢。猴子買回來了,怕老伴責怪,不敢領回家,只好牽到鄉下朋友家中。每星期天,泥猴張都要前去觀察、寫生、感悟。是的,感悟。他說,讀書要真正讀懂,才能把意思準確地講出來。想要捏出活生生的猴子,就要把猴子的生活習性、表情動作琢磨透?,這只酣睡的猴子,嘴角略微歪斜。泥猴張說,這是因為睡著后,臉部肌肉松弛。還有那對說悄悄話的“情侶”,有幾分害羞,有幾分甜蜜,分明是猴山上曾見過的情景……
其實,代表泥猴張藝術水平的不是他敏銳的觀察力、高超的技法,而是他汲取民間藝術營養形成的鮮明的個性風格,有人總結為“猴兒精,頭上功,不求形似,求神情”。他的泥猴表情豐富、多變,極盡描摹之能事,身體卻采用寫意手法,僅有輪廓。關于此,泥猴張說,國畫以墨色畫竹,卻給人青綠蒼翠的感覺,不捏出胳膊、腿,只要捏出動感,一樣能讓人感覺到它們的存在。泥猴張有一組睡猴的作品,五個猴子睡意沉沉,安靜的氛圍籠罩著他們,也籠罩著觀者的心。就像高明的畫家能畫出陽光、空氣與風一樣,將沒有形質的東西表現出來,是很難的事。“得意忘形”是藝術的至高境界,泥猴張做到了,達到了。
從某種意義上講,泥猴張已不再是沒有自覺創作意識的民間藝人了,他是一位真正的藝術家。只是,對哺育他開花、結果的鄉土,泥猴張充滿了感激。他說,如果自己搞的是嚴肅藝術,一定至今還沒什么名氣。是民間藝術給了他那么多榮譽,給了他走出去的機遇。然而,對于他走出去后,在“宮廷”與“學院”遭受的或隱或顯的歧視與冷落,他卻很少提起。
苦樂人生
其實,泥猴張的人生路坎坷不平,又何止那些歧視與冷落?泥猴張有三個哥哥,他一出生,便讓想要女孩的母親大大失望。一周歲時他出天花,害怕治不好留在世上受苦,母親狠心將他丟進豬圈里任其自生自滅,直到第二天才被父親抱回喂小米粥救了過來。找對象時,因一臉麻子費盡了周折。沒想到新婚妻子嫌他丑,竟要跳井自殺。比起這些,為藝術導致經濟的拮據、生活的清苦,竟不值一提了。終于,泥猴張成名了,陪他吃苦受累的妻子卻患絕癥撒手西去,給他留下了終生難以撫平的愧疚與痛苦。
具有撼人力量的藝術品往往產生于一顆痛苦的靈魂。動力是為擺脫痛苦所進行的內心掙扎與沖突。歷經人生冷暖,看盡世間百態,泥猴張越發覺到,猴子是與人類最接近的動物,猴有人性,人亦有猴性。思猴,戲猴,說悄悄話的猴,抬花轎的猴,乃至一問三不知猴,被中國美術館收藏的“百猴陣”,上百只猴子無一雷同,形象洗練,動態生動。其實,它們是長著猴臉的人,寄托著泥猴張對社會、人生的觀察、思索。當他把這些思索凝結成一個個塑像時,他的痛苦就漸漸平復了。
那接踵而來的不幸,換個人,也許早就扛不住了。泥猴張能堅持走到今天,除了泥塑藝術做精神支柱,還和他達觀、知足的個性密不可分。用一位朋友的話說,他達觀得像雨過天晴的曠野,知足得吃一個蒸饃就一頭大蒜。和泥猴張交談,絲毫不覺得他有大師的架子,卻能感覺到他的自然、隨和,不失赤子之心。這顆赤子之心反映在作品中,便是童真、童趣。看那轉過身子的小猴,像藏起了某個東西的孩子,臉上露出狡黠的笑容。還有那低著頭撅著嘴的猴娃,像做錯了事、正在觀察大人的臉色的孩子。百猴百態,這種種表情動作,都是稚拙的、孩子氣的。孩子氣的狡詐,孩子氣的憤怒與滿足,讓觀者的心靈得到凈化。就像一粒珍珠,源自痛苦的折磨,產生的卻是如此明亮、純凈的東西。泥猴張的作品慰藉的不僅僅是自己的心靈。
博采眾長
1995年,泥猴張初出國門講學,面對洋人驚嘆的眼神,他明白了民間藝術的價值:“我們最土的,便是洋人眼中最洋的。”然而,泥猴張也明白,依靠農耕社會師徒之間口耳相傳緩慢的發展模式,民間藝術終將被信息社會所拋棄。
民間藝術要趕上時代步伐,必須創新。成名20年來,泥猴張一直在變,從只捏10厘米以下的小動物,到搞起了群雕、大型雕像,他的藝術風格在變中不斷豐富、大氣起來。猴柱、猴頭燕,是汲取淮陽泥泥狗的造型風格。猴山、猴窟,借鑒了佛教藝術的特色。針對泥塑易碎、不易久存的弱點,他決定和星航鈞窯聯姻,搞出具有泥猴張風格、能長久保存的鈞瓷作品來。
長期以來,鈞瓷的造型局限于瓶瓶罐罐,鮮有人物、動物,泥猴張與任星航攜手,給鈞瓷業帶來了一股清新的風。然而,兩者完美地組合在一起談何容易。泥塑是鮮活的、樸拙的,充滿泥土芬芳的,而鈞瓷卻玉潤、晶瑩,曾為皇家貢品,具有貴族氣息。不過,這對結拜兄弟知難而上,正在不斷琢合,找到泥塑與鈞瓷最佳的結合點。
因為泥猴張相信,他不僅能把家鄉的泥咕咕帶到國外,還能帶向未來。
責任編輯:C006文章來源:許昌日報 2005-03-2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