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朝乾隆戊申年,李葛赴京省親(其兄為京官),與在京的文人學士一起閑聊,就我國南北方文化先進與落后問題,大家爭論不休。正當此時,李葛接話了:“我乃中州之人,不偏北也不向南,你們說的都是古人往事,我這里現有筆墨紙硯,咱們就當面比試,以今日所議話題為內容,即刻寫出一幅五字匾額,文要切題,先寫成者為勝,旁觀者作證。”見這情景,在場的文人學士面面相覷,沉默無語。但凡宮殿、廟宇及牌坊都是二字匾、四字匾居多,五字匾著實罕見。況且要在眾目注視之下,筆落字現,無可更改,字或文一旦欠佳,豈不貽笑大方?因此,諸位恃才傲物的文人均不敢貿然動筆。
李葛忽地站起來,說道:“小生不才,先來獻丑了。”話音剛落,他就執筆揮毫,屏息疾書,寫出“天子重英豪”五個瀟灑奔放的大字。書畢,眾人無不拍手稱贊。
后來,此事被一向喜愛書法的嘉慶皇帝得知,他下旨要看這幅五字匾額。當侍臣將“天子重英豪”五字匾呈上時,皇帝龍顏大悅,隨即親批“字壓三江”四個字,并連聲稱許:“筆力氣勢不凡,而且文出有典。古人云:‘普天之下,莫非王土;率土之濱,莫非王臣’,無論南北之才都是天子的股肱、國家的棟梁。無才之輩即使在天子腳下也是廢物。”
此后,少年英才李葛的書名享譽京華。
李葛,字南耕,號南園,湛河區曹鎮鄉宋寨村人,是《歧路燈》的作者李綠園之四子。他擅長書法,名揚鄉里,筆力厚重遒勁。清楊淮在《國朝中州詩鈔》中稱:“南園工書,頗得顏蘇筆法,人甚珍之。”當年,李葛的書法墨跡,幾乎散布遠近城鄉。據考,他給宋寨村一個趙姓人家寫過中堂文:“誰樓響罷第一敲,仰見明月掛樹梢。誰家寶鏡新磨出,玉匣參差蓋未交。”還有一幅集唐詩聯句“野鶴巢邊松最古,仙人掌上雨初晴”的手跡,字已破碎難辨,落款尚可辨識;曹鎮鄉五虎劉村有一位張姓人家也保存條幅一幀,較為完整。可是,因種種緣由,李葛的書作遺存并不多。
談到李葛的書法作品,最具藝術個性,且又特別引人注目的,當屬他的一副紙本七言對聯:“滿地春雨滋萍藻,匝地秋香熟稻粱”,款署:“南園主人李葛”,未鈐印章。這是一件特征極為鮮明的行書作品,其用筆藏露兼備,提按非常明顯,筆畫“粗似鐮把,細如頭發”。而且橫畫粗,豎畫細,更顯獨特。既強化了筆畫的粗細對比和布白的虛實變化,又突出了該作品的蒼秀之美。
李葛用筆用墨大刀闊斧,得心應手,致使筆畫方折勁挺,頓挫有致,線條變化多姿,靜中見動,無一雷同。結體強調方廣寬博,左低右高,造型奇妙。尤其是字中的撇捺盡量向左右分開,造成橫向氣勢,字形變得格外開張。勾挑之筆,駐鋒而后驟然躍起。頓筆鋪毫遒勁有力,令點畫雍容大度。起筆收筆峻利爽辣,無拖泥帶水之弊。筆畫與筆畫之間呼應顧盼,筆斷意連,氣脈貫通。
這副對聯的含義,頗具文化意味。它為我們展示的,是一幅生機勃勃的寫意農耕圖畫:有春天欣欣向榮的田園風光,還有秋天五谷飄香的豐收景象。顯然,書家以文字為載體,表達了他心情懷抱的散發,以及對自然生態的關注。
所幸的是,前些年筆者即收藏有李葛于乾隆五十六年(1791)書丹的《貞女王成姐墓》碑文及嘉慶六年(1801)重修的《關壯繆祠塑像并補修廣生殿五瘟殿碑記》拓片各一幅。這兩通碑,均為楷書。前一通碑的“貞女王成姐墓”六個字,碩大工整,結體端正,筆酣墨飽,渾厚沉穩,線條粗細均勻,一絲不茍。當然,不足之處是略顯呆板、拘謹,欠缺靈氣,為典型的廟堂文字。后一通碑的碑文,橫成行,豎成列,有中規中矩的唐楷韻味。其字體大小勻稱,有條不紊,令觀賞者產生端莊肅穆、剛健勻整之感。由此說明,他在楷書方面用功甚勤,加之其家學淵源,又具“字外功夫”,所以他兼善諸體,揮寫自如,才能夠創作出獨樹一幟的行書。
李葛因受到清朝同代人鄭板橋的影響,尤工六分半書,他不僅在書法上別為一家,成績極佳,且喜吟詠,又通文墨,著有《南園詩稿》,惜無傳本。他的部分詩文被后人收錄于《寶豐縣志》卷十六《藝文志》等史料中,現錄《沙河晚渡》一首:
無故使人愁,煙波古渡頭。牛羊青草岸,鷗鷺白沙洲。日色千峰晚,風聲萬樹秋。坐觀垂釣者,安樂傲公侯。
他詩的造詣,畢竟不如書法,故終被書名所掩,人少知之。(閻德增 張相華)【原標題:李葛和他的書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