劉思走了。也許,我們永遠再也聽不到他那談笑風生的絕倫妙語了;但是,他的瀟灑形象,會永遠保存在我記憶的刻盤里,會隨時映現在我腦際的屏幕上。
形容一個人很“瀟灑”,既指其風貌舉止,更指其精神韻致。
劉思的瀟灑,僅憑“風貌舉止”就足夠百分。論個頭體魄,往他身邊一站,便自覺微“殘”;論容顏相貌,雖不頓生妒意,也暗暗自慚形穢;論著裝穿戴,他的服裝談不上豪華和闊綽,但總是將傳統和時尚、樸素和大氣、平常和不凡融合得無聲無息又恰到好處。他那風度和氣質,讓素昧平生的陌生人一看,就猜想這是一位尊者、智者、思者、睿者,讓坐他身旁的我們惴惴地自覺“癟三”和“土冒”。 “衣著細事,切莫等閑看”,在一定程度上也折射出了一個人對待生活的心境和態度。劉思的著裝,不知道是他自己的著意選擇,還是嫂夫人的精心創意,抑或是兒女們的特別設計。我老伴時常以劉思為標桿和模特,來提醒、開導和啟發我的審美意識和審美自覺:“你看人家劉思,多瀟灑!他比你還大好幾歲哩!”
當然,劉思的瀟灑主要體現在他對命運磨難的態度上。早在上世紀50年代中期,正當他的詩情、詩才、詩興倜儻風流、瀟灑勃發的時候,突然陷入了那場滅頂之災的運動中,直到80年代初,才真正結束了漫長的煉獄生涯。盡管他曾經飽嘗過難以用文字形容的苦痛,但是,恰如李晴先生在給他的雜文集所寫的序言中所說:“他像一個長途歸來的旅人,拍拍身上的灰塵,便又坐到他的書桌前去了。”多么從容又淡定的身影!多么堅強又瀟灑的形象!接著,他的雜文便像井噴一般披紛問世,立即引起了全國文壇的矚目。更加難能可貴的是,他的雜文,尤善“從平淡中揭示崇高,從荒誕中揭示理智,從隨意的描述中揭示事物的實質,從可笑的事物中揭示悲哀”(語出《蘇聯大百科全書》對“幽默”一詞的詮釋),所以朋友們把他的許多雜文冠名為“幽默雜文”。真的,品讀他的雜文,隨時都會忍俊不禁從心肺里爆出快哉的笑聲來!笑過之后,又會陷入不盡的思索,頓徹的感悟,甚至產生靈魂的震顫!有人說,幽默是一種處世藝術,惟能看破人生的嚴肅面,才能以較為輕松的態度應付人生,幽默感就是從這種輕松的處世態度中自然流露出來的。他的這種輕松,不正是精神上的瀟灑嗎?
更讓人贊羨的是他在生命彌留之際所表現的那種灑脫!得悉劉思先生晚上突然走了,次日我們雜文界的幾位朋友立即趕到府上去吊唁。進入他家廳室,意外地發現一切安詳如故。我們想向我們至親至敬的老哥的遺像恭恭敬敬三鞠躬,以表發自內心的哀思,但家里卻沒有布置靈堂。我們“被請”坐下,聽嫂夫人平靜如常的述說。原來,劉思在生命的彌留之際,對其身后諸事都給老伴一一作了交代。那交代,像平常兩人在花間小徑上散步時親切聊天一樣輕松。他特別執意地強調:不開追悼會,不搞遺體告別,不驚動親朋好友,家里也不搞靈堂,連孩子和女兒也不要戴黑……他說:“那都是給活人看的,我一點也感受不到。就讓我悄悄地走吧,讓我將平平常常的樣子留在大家的心里,那該多好!” ……聽著嫂夫人平平靜靜的敘述,我們心里的哀痛,完全升騰為敬意,升騰為敬重,升騰為欽敬,升騰為崇敬之情了!
呵呵,瀟灑劉思,你一路走好!【原標題:瀟灑劉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