柏楊妻子張香華、大兒子郭本城夫婦、二兒子郭本垣夫婦、自西安趕回的女兒毛毛(崔渝生)與孫子曹晉陽隨侍在旁。柏楊小女兒佳佳28日才離開臺灣返回澳洲,生活在河南的長女郭素萍已經于昨日趕到臺灣奔喪。
老頑童終于不再使性子了,在家人的陪伴下,他走得很平靜。
“醬缸文化之父”是他的名字,“丑陋的中國人”是他的怒罵,人們尊稱他為“一個時代的符號”,他便當仁不讓地寫了“中國人史綱”。2006年他宣布封筆,最后為大陸出版的《柏楊曰》作序:不為君王唱贊歌,只為蒼生說實話。
臺北遠流出版社負責柏楊后事的工作人員表示:“現在只是根據家屬的意見,決定先進行遺體火化,然后再舉辦追思禮拜,追思禮拜將由柏楊的好友、一麥姓牧師親自主持。”柏楊希望自己的骨灰能撒回綠島。家人將按照他的遺愿,在火化后將骨灰帶到綠島播撒,但火化時間暫未定。對于柏楊,綠島有著特殊的意義,1968年柏楊被判處徒刑入獄,1972年移送綠島感訓監獄,直到刑滿釋放。他最重要的作品《中國人史綱》就是在獄中完成的。
柏楊生平
1920年出生于河南,畢業于東北大學政治系。
1949年后前往臺灣地區,曾任《自立晚報》副總編輯及藝專教授。
1968年因文字獲罪入獄,共被囚禁9年又26天。在獄中他堅持完成了 《中國人史綱》、《中國歷代帝王皇后親王公主世系》、《中國歷史年表》三部書稿。
2008年4月29日病逝。主要作品《丑陋的中國人》、《中國人史綱》、《柏楊版資治通鑒》等。
柏楊的話
人要誠實,不要說鬼話,誠實是一種文化、一種力量、一種責任。除非中國強我才會開心!
其實,一直到今天為止,我始終沒有覺得自己就成為什么“大師”了。就像我曾經說過的,我只是個游擊隊員,我只是指出我們的文化和社會病在哪里,卻沒能力去治病救人。
蓋中國五千年來鑄成的大醬缸,把俠義情操和同情心都醬死啦,醬成了冷漠、忌猜、殘忍、無情,嗟夫。
不為君王唱贊美歌,而只為蒼生、為一個人的立場和尊嚴,說人話。
一部巨作在監獄里誕生
1968年柏楊因文字獲罪入獄的時候,誰也沒想到一部巨作就要誕生了。柏楊后來說,大家都說,如果司馬遷不坐牢、不受苦刑,就不會有《史記》,但是用這樣的代價來創造一部歷史,實不足取。可見他在牢獄中的艱難。
關于歷史上有知識分子獄中著書的經歷,柏楊曾經提到過1970年諾貝爾文學獎得主索爾仁尼琴,他把在獄中的所見所聞所思,寫成史詩巨著《古拉格群島》,還有發起“天鵝絨革命”的捷克前總統哈威爾也曾有一部聞名世界的作品——《致奧爾嘉的信》,但是這跟柏楊的情況都不一樣。 他說:“我寫《中國人史綱》是不得已。其實,人生不要說在獄中,就算是在獄外,完全是個自由人,說到對人生未來的規劃,恐怕都是不容易。”
在綠島獄中的日子,沒有尊嚴、不講衛生,環境不穩。“有時囚室中人滿為患,睡覺時身子都不能伸直;有時人少一些,才能占有一席之地。至于讀書,有時候可以看一些古書,有時候什么也不準看。”在那樣的情形下,實在說不上什么雄圖大略、要為中國人寫出一本史書云云。只是為了能讓自己的精神、心思有所寄托,努力把握住任何一點能讀書的時間,驅趕絕望,當時他的前妻已看出前途兇險,斷然對柏楊提出離婚,絕食二十余日之后,柏楊開始寫作。在這期間,大多數人覺得他完全是無聊、可笑……在最卑微、最沒有尊嚴的地方,以精神為追求,柏楊開始以作為一個人的基本立場,對歷史進行一番嚴肅的思考。
思考的結果就是 《中國人史綱》。
辣批“醬缸文化”
上世紀50年代,柏楊以“郭衣洞”之名發表了大量小說,但真正讓他成名的還是他的雜文。祖國大陸讀者對柏楊的認識,絕大多數來自雜文集《丑陋的中國人》。記者昨日采訪了幾位在上世紀80年代讀過這本書的讀者,他們共同的回答都是“振聾發聵”。書中,柏楊將中國傳統文化的種種弊端喻之為 “醬缸文化”,對“臟、亂、吵”、“窩里斗”、“明哲保身”等丑陋現象給予痛斥,在中國乃至整個華人世界都掀起了巨大的波瀾。
在當年的華人世界,寫出這樣一本書,承受的壓力可想而知。據柏楊后來回憶,他最早試圖發表“丑陋的中國人”演講是在出獄后不久。但他多次準備演講這個題目都被取消。直到1984年他受美國愛荷華大學邀請做短期訪問,終于開講“丑陋的中國人”,聽講者三分之二是華人,三分之一是白人。演講結束,柏楊感到面對山谷一樣的寂靜,沒有掌聲,連禮節性的握手都沒有。身為中國人,柏楊如此尖刻地批判中國人,讓很多中國人百思不得其解。甚至一直到今天,對于他的批判也從來沒有停止過。
柏楊新書的策劃人朱洪海告訴記者,他曾經問過柏楊,由于《丑陋的中國人》對醬缸文化的批駁,讓一些人產生了誤解,以為柏楊是全盤否定中國文化,而對此,柏楊的表述是:“文化是慢慢積淀的,不是一朝一夕形成的。我既沒有能力也不會全盤否定中國文化。我自己是從這塊土地、這個文化里生長出來的,我的思考方式、言行舉止,都脫不了中國文化的影響,要我完全否定這些,不但不可能,也沒有必要。我今天能夠如此批判、反省,頂多也只說明了:我還可以回頭面對我自己。”
一見鐘情情鐘三十多年
1976年的時候,柏楊和張香華第一次見面,一小時之后柏楊就寫了一封情書給她,把她嚇了一大跳。“當時他還挺帥的。”張香華回憶,“手抱著手,兩腿交叉,在學校門口等我。”那個時候柏楊將近60歲,和張香華想象中的雜文家完全不同:第一不是“糟老頭”,第二也并不“憤世嫉俗”,對人非常地熱情,一見面就對她說:“我不怕受任何打擊。”
然后就這樣一起生活了30多年。
張香華說:“對婚姻你要不斷地適應。我向他承諾,兩個人都很誠心誠意,我愿意跟他同甘共苦,我愿意在他老的時候、病的時候,我們還可以相守,人生有一個人讓你能夠承諾,我覺得是一件很感動人的事情。”
病重的時候,柏楊曾經因為抑郁癥而拒絕進食,柏楊的夫人張香華無奈把他送進醫院。他身體很差,出院前,一位醫生拿著他的舊作請他簽名,他簽名簽到一半突然睡著了,手上拿著筆就定格在書上。醒來后他又繼續簽,一個簽名足足簽了10分鐘。即使這樣,他還是最不合作的病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