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年9月,作為2009年我國申報世界文化遺產的唯一項目,嵩山歷史建筑群將迎來世界遺產保護中心專家的“大考”,而申遺檔案資料中的8000余份石刻拓片,將極大地增加申遺成功的砝碼。
有著“自古天下奧”美譽的嵩山是一座石刻藝術寶庫,漢三闕等碑刻聞名天下,然而,嵩山地區的石刻一直缺乏完整的拓片資料。不僅僅是嵩山,數千年來,由于古人重視文字忽視造像,華夏大地上眾多精妙絕倫的金石碑刻只留下文字的拓片,沒有造像的拓片,而高浮雕造像拓片,因為難度頗大,幾乎無人問津,成為文博界一大憾事。
如今,這一千年遺憾終于被一個人畫上了句號,他就是我省著名金石拓印專家李仁清先生。在“嵩山申遺”的關鍵時刻,登封市專門邀請李仁清等制作了完整的嵩山石刻高浮雕造像拓片。這些拓片,被專家譽為我國申遺資料中的“特色檔案、精品檔案”。
令人稱奇的是,李仁清這位頗有建樹的“高浮雕拓片第一人”,竟然是從一名農民工成長為文博專家的。
一個愛上石頭的農民工
1982年春季,經親友介紹,來自豫南農村的李仁清進入省古建筑保護研究所,作了一名臨時工。
“臨時工”就是現在人們常說的農民工,李仁清可謂是中國最早的一批農民工。李仁清的工作任務,就是協助考古專家奔走于全省各地,進行野外調查,制作金石碑刻的拓片。
剛接觸拓片那段日子,面對一張張拓印出來的黑乎乎的圖案,李仁清覺得既枯燥又乏味。但現實不容許他有更多的選擇,當時各單位經常清理辭退臨時工,作為一個進城謀生的農民,倔強的李仁清暗地里憋著一股勁:“農村人并不比城里人笨,我不但要學會制作拓片,還要超過他們技術人員,為農村人爭口氣!”
為了生存,李仁清邊干邊學,遇到業內專家就主動請教,沒過多長時間他就學會了石刻繪圖,摸索著單獨制作拓片。隨著時間的推移,李仁清逐漸認識到了石刻藝術的魅力——那些在農村人眼里并不起眼的石頭,竟然也會“說話”!
在華夏文明的傳承過程中,金石碑刻起著巨大作用。在印刷術未發明之前,我們的先人“以石為紙,以刀代筆”,把重要的文字、情景銘刻在器物、石頭上,這些金石碑刻記錄了社會方方面面的情況,像現存于鞏義市南河渡鎮寺灣村的一處北魏晚期的大型石窟,其中的“禮佛圖”浮雕,就真實地反映了北魏統治階級出行時,侍從環拱、傘扇雜陳、儀容肅穆的盛大場面,精美的圖景吸引著李仁清久久地駐足觀賞,腿站麻了都不知道……
為了將金石碑刻上的內容長久地保存下來,古人便將這些銘刻文字復制下來,形成了拓片。我國的傳拓技術已有一千多年歷史,從古至今,拓片都是保存文物資料的一種有效方法,古代由于天災人禍而流失、毀壞的甲骨文、銅器銘文、碑刻、墓志銘、古錢幣、畫像石等,正是因為有了拓片,才得以流傳后世。
當初進入文博界時,李仁清只是抱著解決溫飽的想法,當他終于能夠獨當一面制作拓片時,猛然間他發現,在潛移默化中,自己竟然深深地愛上了那些金石碑刻。
一位荒郊野外的“獨行俠”
如今,李仁清從事傳拓工作已近30年,應文博單位邀請,他的足跡遍及河南、上海、江蘇、山東、陜西、北京等省市。采訪中他對記者戲言:“我們河南所有的野外石刻所在地沒有我沒去過的,誰要是請我當導游,絕對錯不了!”
不過,制作拓片的過程卻和旅游的情形大相徑庭,既不詩意也不浪漫,有的只是辛勞甚至驚險!
金石碑刻大多分布在野外,李仁清經常一個人獨來獨往,奔波在深山老林、荒郊野外。很多地方都是人跡罕至,要請當地人做向導,李仁清在問路時,不時有人投來異樣的目光,那眼神分明在說“此人是不是有病”!
由于位置偏僻,有的石刻所在地只有羊腸小道可以通行,進了大山,就只能風餐露宿。李仁清經常帶著手電筒和干糧進山工作,夜里就在山里和衣而臥,石窟或者荒廢的窯洞,常常被他當作野外宿營地,他笑稱這些地方是“免費的天然賓館”。
制作拓片要一會兒蹲下一會兒站起來,累得腰酸腿疼不說,還要爬高上低。博愛縣青天河古棧道摩崖石刻距離地面有60多米,高度相當于20多層樓,2003年秋季,李仁清來到這里制作拓片,他帶著繩子爬到山頂,然后將繩子的一端綁到樹上,另一端綁在身上,由于沒有什么可以踩踏的地方,他只能吊在半空中進行作業。事后,雖然沒有“恐高癥”,李仁清卻一連幾天都在做噩夢,夜晚一閉眼就夢見自己從高空中跌落下來。
懸崖峭壁、險山惡水見的多了,也就見怪不怪了。在沁陽窄澗谷石窟,山上突然有塊大石頭滾落下來,砸向正在埋頭工作的李仁清,擦身而過;從三門峽乘船沿黃河漂流到澠池一處石刻所在地的途中,激流險些將李仁清卷進漩渦;在安陽黃龍洞,他還遭遇過毒蛇的襲擊……
這樣的經歷對李仁清來說,可謂是家常便飯,他向記者坦言:干我們這一行的就像地質工作者,沒有一點忘我精神、吃不了苦,根本干不下來!濟源市文物部門的領導曾經在大會上這樣說過:“我們的員工能像李仁清這樣敬業就好了!”
一位文博界千年遺憾的終結者
南北朝時期是我國石刻藝術發展的高峰,北朝石刻無論數量、規模都遠超南朝,然而,北朝石刻曾經只有文字拓片,沒有造像拓片。
不僅是南北朝,長期以來,文博界一直存在著一樁千年憾事:缺乏金石碑刻的“全拓”資料,古人只重視文字而輕視造像,往往只拓文字部分,對造像特別是高浮雕造像部分棄之不拓,而高浮雕造像,恰恰是石刻的精華所在。
數千年來,高浮雕造像拓片為何無人去做呢?問及原因,李仁清先生告訴記者,由于高浮雕石刻凸凹不平,制作拓片費時費力,難度極大,往往無從下手。高浮雕拓片可以說是一塊難啃的“硬骨頭”,要求拓工必須有較高的藝術修養和審美眼光,心無旁騖,身心都投入進去才能成功,有些拓工一見高浮雕造像,馬上就打起了“退堂鼓”:“這種拓片太難做了,我們弄不成!”
虛心學習、不恥下問,使李仁清對傳拓技術有了全面掌握,成長為行家里手。然而,他并沒有淺嘗輒止,每天都要和各種石刻造像朝夕相處,他決心要攻克高浮雕造像拓片這一難關,在這一領域有所創新和發展。
從1988年起,李仁清連續4年參與了河南省中小型石窟、古橋梁等項目調查,就在這一年,他開始對高浮雕傳拓技藝進行探索。
為了研究古代石刻藝術,李仁清節衣縮食地選購收集拓片資料,由于資金投入很大,他的經濟狀況經常是捉襟見肘。每一次嘗試著制作出高浮雕造像拓片,他就主動請專家挑毛病,得到了國內文博界的多方指導。回到家里,他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