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紅薯是一種高產作物。多年前在糧食供應緊張的時候,紅薯曾救過無數人的燃眉之急。剛剛播過的電視劇《繼父》中,就有這樣的鏡頭。
紅薯最早能給我留下美好的印象,緣自老家的一種著名小吃——“杞縣紅薯泥”。大凡品嘗過這種食品的,都會拍案叫絕,終生不忘。紅薯泥固然好吃,即使在大飯館,也只有夠級別的廚師才把握得住火候;杞縣普通人家,在家里基本上是不做紅薯泥的。
我八歲那一年,趕上了“統購統銷”。一家子雖住在城里,可在城郊還有六畝地,過著半城半鄉的日子。那時“賣余糧”的鑼鼓點兒敲得很緊,工作隊長動之以情,曉之以理,直至我娘把糧食圈里的六七百斤小麥賣了個底朝天,方才罷休。夏糧賣盡,秋糧留下一些,高粱、黃豆僅為少許,紅薯卻不少。于是一冬一春,蒸紅薯、煮紅薯,紅薯饃、紅薯湯,又是自制紅薯醋,又是請人下紅薯粉,對紅薯動用起車輪戰法,不亦樂乎。只是那個冬天每日晚上,老少五口人沒有一個不覺得“燒心”,沒辦法,忍著吧。
我娘很會做飯,又有姥姥榮任高參現場指導,不斷在紅薯上變換花樣兒。記得那年除夕,我家吃的是紅薯面摻黃豆面做皮兒包的餃子。我娘還鼓足勇氣,做成一碗紅薯泥,喜滋滋地端上桌。大家一嘗,清香爽口,甜而不膩,真不錯哩!只是白糖放得略微少了點兒,也沒點綴桂花和玫瑰。這一年終于畫上了圓滿的句號,一家人嘴里與心里都留下了紅薯泥的余香。從此,我不能不對紅薯刮目相看。
與紅薯的緣分真是不淺,從童年到青年總能扯上一點兒關系。26歲時,我在一個山城遠郊一所學校里工作,那是個“戴帽初中”,全校七個年級,十多個班,六七百名學生。當時學校所在的村子,撥給學校十畝荒地,作為辦學的經費來源。記得一春一夏每個下午,各個班級由老師帶領輪流去開荒,都種上了紅薯。秋后又搞紅薯的儲存與加工。一年中汗水沒少流,收益并不大。那個時候辦教育,搞“與生產勞動相結合”,太“左”了,留下的教訓不少。
就在鄉下大種紅薯那一年,同事郭君饒有興致地向我講述老詩人徐玉諾的軼事。此君比我大十多歲,乃本地的有識之士。他說徐玉諾種紅薯也是個行家。徐老1958年逝世,就葬于家鄉,那個村子離我們學校只有三四十里路。郭君一席話,激起了我的好奇心,此后便開始探訪老詩人的生平與創作資料。當時還處在“文化大革命”當中,此種活動只能“地下”進行。待到粉碎“四人幫”,這種“探訪”,得到諸多高人幫助,終于寫成一篇《詩人徐玉諾》,投給《奔流》雜志!侗剂鳌泛髞韮善谶B載,刊出的盡管有一萬七千余字,然而徐老的軼事無窮,我在文中所作勾畫只是粗線條的,不免掛一漏萬。即如徐老1950年在河南省各界人民代表會議上所作關于紅薯的發言,就未能寫進去。
查1950年4月15日《河南日報》,可以看到一篇《無黨派民主人士徐玉諾發言》。徐老明白解放后國家迫切發展工業的大形勢,信服“輕工業‘養活’重工業、農業‘養活’輕工業”的理論,便在發言中激動地說:“……我向兩千八百萬農民提出建議,希望大家繼續吃苦三年,盡量多食用紅薯,這樣可以以更多的土地發展農業特產,養活輕工業。”接著他從實際出發,講解紅薯的吃法、紅薯的種法、紅薯的加工,簡直是在做一場關于紅薯的知識講座,言談話語里卻迸發著熱烈的愛國情感。
回頭想來,1953年在杞縣,我家“盡量多食用紅薯”,不經意間竟符合徐老的倡議,也不能說不是幸事呀。ㄍ跤杳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