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順應母意 開窟盡孝
——極南洞與唐代名相姚元之
不信佛的兒女,為信佛的父母搞佛事活動,并不是一件特別少見的現象。曾三次任唐朝宰相的姚元之就不信佛,但為了表示孝心,卻為他死去的母親,開鑿了一個不小的極南洞。
極南洞位于龍門西山最南端高處的崖壁上。該窟三壁壇基,正面均間隔為四個格,每格內分別雕出一伎樂人或舞蹈者,神形殊別,活靈活現,但不乏專心娛佛之態。正壁中央那相對的二舞伎,舞姿婀娜,左右二樂伎分別持箜篌和琵琶;北壁四樂伎分別持銅鈸、篳籬、琵琶、團扇;南壁四樂伎分別執束腰鼓、笙、篳籬、團扇。抬頭向上看,窟頂雕有蓮花藻井,周圍環飛天人。天人均高束發髻,裸露上體,下束長裙,翩翩飛舞,全窟儼然是一派彌勒凈土美好世界之場景。
極南洞開鑿年代當在唐中宗神龍二年至唐睿宗景云年間(公元706—711年),該窟呈方形,前后室結構。窟高約4米余。窟室環三壁起有高壇,約高0.6米。九軀造像皆雕于壇上。西壁主尊為善跏趺坐的彌勒佛,端坐于束腰方形臺座上,頭飾渦紋肉髻,無頭光、身光。佛面龐長圓,鼻直嘴小,雙目呈俯視狀,兩耳長垂至肩,身著通肩式袈裟,通體像高3.10米;兩側延及南北壁依次侍立者為二弟子、二菩薩、二天王及天龍八部之一的人面獸身像。
“天龍八部”又稱“龍神八部”,為佛教護法的八個部族,據《舍利弗問經)等載,即有天眾、龍眾、夜叉、乾闥婆、阿修羅、迦樓羅、緊那羅、摩喉羅迦等。這些諸天的鬼神均受佛的教化,以護持佛法、保護眾生為天職。龍門的這類形象眾多,表現亦各異。
窟門外兩側,雕有二金剛力士像。造型生動有力,極富藝術夸張性,歷來受到重視,被譽為龍門石窟唐代力士的代表。北側力士頭已殘毀。二力士均裸露上身,下束裙褲。雖各殘失一臂,但從身軀整體看,仍能透視出“力拔山兮氣蓋世”的力度。這二力士呈對稱態勢,一臂上舉,力托須彌山,脖頸呈棱狀,胸肌暴突,腹前肚臍部位呈梅花瓣狀,這就是所謂拳術運氣法的丹田氣。通過此形象可以看出,古代的藝術匠師們在創作雕刻的過程中,把肌肉的張與弛,處理得極為恰當。如聳起的三角肌和凸棱肌是堅硬的,而彎下的腹外斜肌,卻顯出松動;抬起的臂膀和緊繃的胸部,雖沒有過細地雕出暴露的青筋,然而卻給人一種血的奔流和血管在膨脹的感覺。在這里,古代的藝術家們似乎重在刻劃表現一種“神”的力量,從而使作為鎮守佛門的武部神更具一種威懾感,造成令人驚恐的環境氛圍。這些凝結著我國古代勞動人民高度智慧和技巧的佛教藝術佳作,不僅能和西方的人體雕像媲美,而且是今天藝術解剖學的極好教材。
視其極南洞的形制與造像規模,非一般臣民力量所為,應為具有較強經濟實力的官宦品級之家所鑿。該洞前室南壁殘留的一處造像碑,為我們進一步考釋該窟的功德主和造像年代,提供了可靠而又難得的史料依據。此碑高164厘米、寬70厘米。因歷經千年風蝕,碑體殘損大部,致使字跡模糊不清。今所能辨識出的殘文:“口口大夫,□□二州都督,長沙縣公姚意之妻,……□尚書,同鸞臺風閣三晶,上柱國、梁縣□,同沐榮慶,子子孫孫常保安樂”等字樣。
據《新唐書•百官志)載:“光宅元年改中書省曰鳳閣。”光宅元年(公元684年)正是武則天以皇后的名義臨朝稱制之時。在此期間,武氏為正式登位所采取的重大舉措有:廢唐中宗(李顯)為廬陵王,幽于別所;立第四子唐睿宗(李旦)為皇帝;改東都洛陽為神都;改唐百官名:門下省改稱鸞臺,中書省改稱鳳閣,宰相稱同鸞臺鳳閣三品。更改官名,是武則天登基做皇帝的一個步驟。從《則天本紀》中看,此時期姚姓任同鸞臺鳳閣三品的只有一人,即姚崇(字元之)。
又據《新唐書》卷一二四《姚崇傳》載:姚崇的父親姚意或姚懿,曾為嶲州、幽州二州的都督,封為長沙縣公。而姚崇在唐中宗時的官職是“春官尚書、同鸞臺鳳閣三品、上柱國、梁縣侯”。這與碑銘中所稱姚意和姚崇的官職、晶級頗相吻合。因而可知,極南洞是唐代著名宰相姚崇為追悼亡母劉氏所開鑿的功德窟。開鑿時間當在唐中宗神龍元年(公元705年)。
姚崇(公元650—721年)本名元崇,字元之。陜州硤石(今河南三門峽東)人。他少倜儻,尚氣節;長好學,下筆成章。初任濮州司倉,夏官郎中。時契丹擾河北,兵檄叢集,崇奏決若流,武后賢之,即拜為侍郎。垂拱后,又進同鳳閣鸞臺三品。唐玄宗時,再任兵部尚書,同中書門下三品,封為梁國公。開元中引宋璟自代,史有“姚宋”之稱。開元八年(公元721年)授太子少保,以疾不拜,次年卒,年七十二,贈揚州大都督,謚曰“文獻”。開元十七年,追贈太子少保。從上述可知,姚崇曾歷任武則天、唐中宗、唐玄宗三朝大宰相,是促成開元盛世的著名人物,他與宋璟等人一起佐助唐玄宗,從而開創唐代的全盛期。被《舊唐書》形容為,“開元之治”是“貞觀之風,一朝復振”。
姚崇素以不信佛而著稱,但他所侍奉的三代君主卻都是媚佛的。武氏不但與佛有緣、與經有緣,而且也與僧有緣。可以說武氏是利用佛教神權登上了帝王的寶座。而睿宗李旦,在他第二次做皇帝的第一年(景云元年即公元710年)里,就“度僧、道三萬人”;而他本人也從法藏和尚“受菩薩戒”,還曾撰寫過諸如《大寶積經序》等吹捧佛教的文章。《舊唐書》說睿宗在位時,“甚興佛寺,百姓勞弊,帑藏為之空竭。”而且,當時“出財依勢者,盡度為沙門;避役奸訛者,盡度為沙門。其所未度者,唯貧窮與善人。”以致“十分天下之財,而佛有七八。”可見睿宗時期佛教之盛。玄宗不僅受“灌頂法”,做“佛弟子”,而且還“御注”佛經,宣講教義。開元元年(公元713年),玄宗敕令,用他的寢殿材料,修建安國寺的彌勒佛殿。開元四年(公元716年),印僧善無畏來華,玄宗請他住內道場,并尊之為“教主”。
由此可見姚崇本身雖不媚佛,但他所生活的時代卻被釋典經律所包圍,在不自覺中亦受到佛的洗染。特別是佛教教義中所宣揚的“生死輪回,因果報應”,造功德窟“多造多福”等,對姚崇均有影響。姚崇在龍門山為母開窟造像,除了上述社會時尚外,還是一種盡忠盡孝之舉。因為姚母是一位非常虔誠的佛教徒。
早在姚崇為官之初,即唐高宗龍朔年間,就曾在今伊川縣境內選址建筑了私宅——“河南別墅”。其間,其母劉氏時常往來于洛京城中,每途必經龍門,且必拜佛禮祭,往往感悟佛法的無量,即發愿開窟造像,以保家業隆盛,子孫興旺,祈福折災……。而作為孝子的姚崇,正是順應其母的意愿,特在龍門山擇址,開鑿了形制完備、規模較大的中型窟——極南洞。
姚崇,史稱賢臣,政治上剛正不阿,思想上有唯物主義傾向。在他所侍奉的三代君主統治時期,佛教云霧彌漫,但他堅持對佛教持否定態度。曾多次規勸唐玄宗,要以中宗時“傾國造寺”、“富戶強丁,皆經營避役,遠近充滿”的情況為鑒戒,不要過分崇信佛教。他臨終前,特別叮囑他的兒子們,不要在他死后搞佛事,遺言:“吾亡后,必不得為此弊法!若未能全依正道,須順俗情……”并特別強調:“不得輒用余財,為無益事!亦不得妄出私物,徇追福之虛談!”顯示出一種獨有的藐視宗教的氣概。
姚崇,71歲時卒于東都洛陽之慈惠里,謚文貞,葬于萬安山之南原,張說特為其撰神道碑。按其父姚懿墓碑云:崇母夫人劉氏遣令合葬,乃葬龍門萬安山之南。如是,姚崇墓當在其母墓之次。說姚崇,不能不談為其撰寫神道碑的張說。張說(公元667—730年),字道濟,又字說之。公元689年應武則天策賢良方正的詔舉,以對策第一被錄取人仕,歷經武則天、中宗、睿宗和玄宗四朝,并三次出任宰相要職。與姚崇歷任三朝宰相有相似的經歷。玄宗時任命他為中書令,并封為燕國公,食祿300戶,禮遇很高。但不久,因與姚崇矛盾,被參奏下臺,貶任相州刺史。開元九年(公元721年)姚崇卒,張說第三次出任宰相。在文壇上,張說又是一個享有盛名的文學家和史學家。<舊唐書)說他“為文俊麗,用思精密”,朝中的許多大作,多出自他手,尤其擅長碑文、墓志銘等。他和許國公蘇頲一起,號稱唐朝的“燕許大手筆”。因此姚崇卒,特為其撰寫了墓志銘。(原標題:順應母意 開窟盡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