司馬鄴畫像



劉曜石雕 （本版圖片均為資料圖片）

    1 愍帝的悲哀

    公元313年正月，30歲的晉懷帝司馬熾在平陽（今山西臨汾）被害。當年4月兇信傳到長安，皇太子司馬鄴（yè）繼位，即為晉愍帝。

    司馬鄴是晉懷帝司馬熾的侄子，也是晉武帝司馬炎的孫子，當時只有14歲。公元311年，匈奴漢國大將劉曜攻陷洛陽，懷帝被擄，天下大亂。年少的他逃亡途中遇到舅父荀藩等人，遂被送往長安，并于次年被立為皇太子。——仔細想想，從八王之亂到永嘉之禍，司馬宗室大量減員，有資格當皇帝的人確實不多了。

    登基后的司馬鄴改年號為“建興”，打算掃除匈奴劉氏，復興西晉王朝。但是，一切已經為時過晚。當時關中十室九空，北方已無可用兵馬。而且洛陽被焚后，士族紛紛逃離中原，孤守長安的皇帝想奮力一搏，卻無法調兵遣將。

    比如，司馬鄴曾經下令，讓大將王浚、劉琨去攻取平陽，南陽王司馬保來保衛長安，瑯琊王司馬睿去攻取洛陽。但這些人要么心懷鬼胎，要么有心無力，最終只有江東的司馬睿有點動靜。他手下的大將祖逖募集兩千兵士冒死北進，牽制了漢將石勒的部分軍隊，起到延緩西晉滅亡的作用。

    晉愍帝司馬鄴處境窘迫，匈奴漢國劉聰卻一直在派劉曜等人攻打關中。公元316年8月，劉曜大軍突破潼關天險，對長安城形成合圍之勢。因內外斷絕，兩個月后長安城中發生嚴重饑荒，米價一斗漲到黃金二兩，還出現了人吃人的現象。

    司馬鄴不愿坐以待斃，曾想逃出城去，可他剛出皇宮就遭到了成群的饑民圍搶，只得退了回去。當時，長安城中已有很多人餓死，身為皇帝的司馬鄴也沒有飯吃，成天餓著肚子。忠心耿耿的大臣麴（qū）允到太倉中找吃的，發現還有數十塊釀酒用的曲餅，就趕快拿出來砸碎，熬成粥給司馬鄴喝。

    不久，曲餅也吃光了。司馬鄴沒有辦法，哭著對麴允說：“如今城中危急，外無援兵，我為社稷而死也是應該的。但想想城中這些將士和百姓，與其等城陷后讓他們遭受屠戮之苦，不如投降以保全他們的性命。”

    公元316年11月11日，晉愍帝司馬鄴向劉曜送上降書，自己口銜玉璧，肉袒出降，侍從在后面抬著棺材。群臣哭泣呼號，不勝悲哀，有人當場自殺。

    2 亡國的屈辱

    劉曜燒了棺材，接了玉璧，讓司馬鄴先回宮去。幾天后，他將晉愍帝及群臣送到漢國都城平陽。西晉就此亡國，前后僅歷四帝，滿打滿算不過52年。

    劉聰坐在殿上，居高臨下地看著晉愍帝。這位西晉的最后一位皇帝，正在恭敬地對他叩頭跪拜。麴允不堪此辱，伏地痛哭后自殺，而司馬鄴則連死的自由都沒有。劉聰已有羞辱晉懷帝司馬熾的經歷，怎會輕易放過他？

    果然，次年10月，劉聰出獵時，就命晉愍帝任“車騎將軍”，讓他身穿戎服、手執長戟在前面開道。浩浩蕩蕩的隊伍走在路上，引來很多百姓圍觀。大家發現隊伍最前面的竟是西晉皇帝，不由得指指點點，有的老人忍不住哭了起來。

    漢國皇太子劉粲見此情景怒從心起。他對劉聰說：“現在有晉人舉兵和我們對抗，都是以迎復司馬鄴為名。不如早點把他除掉，以絕后患。”劉聰深以為然，說：“上次我已殺了司馬熾，現在民心仍然向晉，這些人真是麻煩。想殺司馬鄴很容易，過一段時間再說吧。”

    劉聰暫時不殺司馬鄴，并不是心存仁慈，而是他要好好地羞辱晉人，讓他們徹底斷了復國的念想。公元317年年底，他在光極殿大宴群臣，就故伎重施，命晉愍帝青衣小帽充雜役，為眾人行酒洗盞。欺人更甚的是，他上個廁所也讓晉愍帝在旁邊伺候。大殿中的西晉舊臣見此無不落淚，尚書郎辛賓悲不自勝，沖過去抱著年輕的晉愍帝失聲痛哭。

    劉聰要的就是這個效果。他讓人將辛賓推出殿外斬首，當夜又殺害了晉愍帝。可憐司馬鄴當了一年多的俘虜，受盡屈辱，死時年僅18歲，不知被胡亂葬在何處。

    自從五胡入侵，中原戰亂頻仍，只有江東一帶還算平靜。公元317年年初，瑯琊王司馬睿得知晉愍帝被俘，在晉朝士族及江東大族的支持下，他便在建康（今南京）即晉王位，建立東晉。公元318年年初，晉愍帝的死訊傳至江東，司馬睿登基稱帝。他本是西晉皇室后裔，事實上，東晉也是西晉司馬氏政權的延續。

    匈奴漢國滅掉西晉后也沒有存在多久。公元318年，劉聰病死，國內很快發生叛亂。鎮守長安的劉曜順勢登上帝位，次年改國號為趙，史稱前趙。

    當皇帝自然很好，但對劉曜來說，人生中還有更得意的事，就是他的女人叫羊獻容。這不是晉惠帝司馬衷的皇后嗎？沒錯，就是她，不過現在已經是劉曜的皇后了。

    3 傳奇的女人

    確切地說，羊獻容是劉曜的戰利品。公元311年，他攻陷洛陽后，將晉懷帝和傳國玉璽送往平陽，同時擄去的還有一個女人——晉惠帝司馬衷的皇后羊獻容。

    劉聰大喜過望，將羊獻容賞賜給了劉曜這個大功臣。于是，這個幾乎已被人們遺忘的女人，終于有機會走上歷史舞臺，開始自己真正有尊嚴的人生。這聽起來像是一個悖論：身為皇后，國都亡了，何來尊嚴？

    但事實確實如此。在中國歷史上，羊獻容是唯一當過兩國皇后的女人，也是被立廢次數最多的皇后。她的經歷與西晉王朝緊密相關，五六次的立廢，更非一般人能夠承受的苦難。當然，這一切都是因為她當初嫁給了晉惠帝司馬衷。

    司馬衷不是一個好皇帝，他心眼不壞，但智商不高，只能當傀儡任人擺布。第一任皇后賈南風丑而善妒，親手挑起了八王之亂，從此國無寧日。公元300年，趙王司馬倫將她毒死，又張羅著為惠帝再娶一位皇后。當時還是少女的羊獻容“姿容秀美，有傾城之色”，更重要的是，她的外祖父孫旗和權貴孫秀是同族，孫秀便向朝廷推薦了她。

    雖然發生過嫁衣著火的不祥事件，但羊獻容還是入宮了。她為惠帝生下了女兒清河公主，日子總是過得提心吊膽。時值八王之亂，短短十幾年，她先后被趙王司馬倫、成都王司馬穎、洛陽令何喬等廢掉，河間王司馬颙的部將張方甚至廢了她兩次。當然，也有人為了掌控朝廷需要，屢次將她復立。

    被多次立廢的羊獻容沒有尊嚴，甚至連性命也差點丟掉。河間王司馬颙就曾矯詔，稱因為她多次“為奸人所立”，要將她賜死。還好有人死諫，稱羊皇后是無辜的，不該被殺，這才使她躲過劫難。

    晉懷帝即位后，稱羊獻容為惠皇后。她本以為會在弘訓宮了此殘生，不料又落到了匈奴人劉曜手中。劉曜是劉淵的養子，身長九尺，文武雙全，被劉淵稱為“吾家千里駒”。他將年過三十的羊獻容視為珍寶，登基后封她為皇后，并讓她參與政事。而羊獻容視劉曜為英雄，認為司馬衷根本無法與他相提并論，還為他生了三個兒子。

    從西晉到前趙，羊獻容當了一漢一胡兩國皇后，她人生的戲劇性，已經超出小說家的想象。（原標題：【西晉洛陽與晉室東渡 】西晉亡祚：終是無力回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