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 祭祀祖先風俗
在漢代南陽祭祀祖先的風俗盛行。張衡在《南都賦》中說:“糾宗綏族,禴祠蒸嘗。”“禴祠蒸嘗”就是四時祭祀祖先宗廟的活動名稱。《詩經·小雅·天保》中就有“禴祠蒸嘗,于公先王”的記載,毛傳說:“春曰祠,夏曰禴,秋曰嘗,冬曰蒸。”這句話的意思是說,南陽人把宗族人都糾集在一起,分春、夏、秋、冬四季祭祀祖先的宗廟,希冀祖先保佑一年平安無事。南陽漢代畫像石墓就出土有祭祖畫像,上刻有墓祀圖(王建中,閃修山:《南陽兩漢畫像石》,北京:文物出版社,1990年。):畫像分層排列,頂部為一祠堂,堂內放祭品,左置五盤,右置六耳杯;其置奠酒,中間一樽,兩側各一提梁壺;再下放有肴饌,左置一疊案,中置二圓盒,右置三碗;最下拴一警犬看護祭品。東漢諸帝王也常親自回南陽章陵祭祀祖先,張衡在《南都賦》中對東漢帝王回南陽章陵祭祖活動情況有詳細的記載:于其宮室則有園廬舊宅,隆崇崔嵬。御房穆以華麗;連閣煥其相徽。圣皇之所逍遙,靈袛之所保綏。章陵郁以青蔥,清廟肅以微微。皇祖歆而降福,彌萬世而無衰。帝王臧其擅美,詠南音以顧懷。
從這段記載可以看到,東漢帝王祖先宗廟章陵的肅穆莊嚴,反映了對祭祖求福的重視。
二、 上巳節(jié)禊祓風俗
漢代南陽在陰歷三月的上巳日舉行禊祓祭祀活動,是為除災祛邪而舉行的儀式。《中華文明史》卷三第647頁說上巳節(jié)是古代性自由節(jié)日。《周禮·春官·女巫》云,女巫“掌歲時祓除釁浴”,鄭玄注曰:“歲時祓除,如今三月上巳如水上之類,釁浴謂以香熏草藥灑浴,草藥沐浴。”這就是說,每至農歷三月的第一個巳日,到水邊祭祀,并用浸泡了香草的水沐浴,認為如此能夠祓除疾病和不祥。陽春三月又是冰河解冰,萬物復蘇的季節(jié),因此,人們常把祓禊祭祀與踏青活動結合起來。《論語·先進》云:“暮春者,春服既成,冠者五六人,童子六七人,浴乎沂,風乎舞雩,詠而歸。”蔡邕《月令章句》云:“《論語》暮春浴乎沂,自上及下,古有此禮,今三月上巳祓于水溪,蓋出于此也。”
漢代沿襲這一風俗,郊游踏青色彩益濃重。《后漢書·禮儀志上》云:“是月(三月)上巳,官民皆潔于東流水上,曰洗濯祓除,去宿垢NF9FC,為大潔。”《西京雜記》云:“三月上巳……士女游春,就此祓禊。”可見,沐浴祓禊活動相當普遍。張衡在《南都賦》中描述了南陽人在當時的上巳祓除祭祀活動:于是暮春之禊,元巳之辰,方軌齊珍,祓于陽瀕。朱帷連綱,曜野映云,男女交服,駱繹繽紛,致飾程蠱,(亻要)紹便娟,微眺流睇,蛾眉連卷。于是,齊僮唱兮列趙女,坐《南歌》兮起鄭舞,白鶴飛兮繭曳緒,修袖繚繞而滿庭,羅(衤蔑)躡蹀而容與。翩綿綿其若絕,眩將墜而復舉。翹遙遷延,(足敝)(足薛)蹁(足遷)。結九秋之增傷,怨西荊之折盤。彈箏吹笙,更為新聲。《寡婦》悲吟,《(昆鳥)雞》哀鳴。坐者凄欷,蕩魂傷精。
這段文字是說,在陽光明媚的上巳日,許多人并車齊馬,在淯水河邊舉行禊祀。紅色的車幕連接成網,耀眼的紅光映照大地,成群結隊、衣著華麗的男男女女,絡繹不絕于陽光大道,人人愛裝飾打扮,顯現出嫵媚妖嬈之態(tài)……但見齊僮高唱,趙女成列,唱起楚歌,跳起鄭舞,一群群猶如白鶴飛翔,蠶繭抽絲,長袖隨著舞姿滿庭繚繞,腳步輕盈徘徊,舞姿綿綿若絕,弦聲忽停又起,搖擺進退,曲折起伏,情境迷人。此時此刻,常易樂極生悲,增添悲傷之感,遂是項羽垓下之怨,發(fā)思古之幽情。忽而,侍女們又猛地彈箏吹笙,發(fā)出動聽的新聲。這清新的響聲,會使那些歷經坎坷的寡婦聽后更加悲傷,(昆鳥)雞聽后為之悲哀,聽客愴然嘆息,一個個蕩魂失精。
由此可以看出,上巳日(礻契)祀活動的壯觀場面,不但有歌舞,而且《南都賦》中還有狩獵、橫渡等活動。一幅幅貴族炫耀身份地位和游春娛樂的畫面躍然紙上。
三、 祭灶神風俗
漢代南陽有祭灶神的風俗。據《后漢書》卷三十二《陰識傳》載:初陰氏世奉管仲之祀,謂為“相君”。宣帝時,陰子方者,至孝有仁恩,臘日晨炊而灶神形見。子方再拜受慶。家有黃羊因已祀之。自是已后,暴至巨富,田有七百余頃,輿馬仆隸,比于邦君,子方常言“我子孫必將強大”,至識三世而遂繁昌。故后常以臘日祀灶,而薦黃羊焉。
陰識是南陽新野人,他的祖上陰子方祀灶神供奉黃羊得到神的降福而暴富,使陰子方的后代繁榮昌盛。從此以后,以黃羊為祀灶神的首選祭品,成為流行風尚。后人詩云:“至孝曾傳陰子方,自茲祀灶用黃羊。”祭灶神是臘月民間的重大祭祀節(jié)日。先民由茹毛飲血到用火燒烤食物,是人類歷史上的一個重大里程碑。為紀念這一重大變革,人們崇敬火,并創(chuàng)造了灶神。灶神又稱灶火、灶君、灶君菩薩等。黃帝、炎帝、祝融都是傳說中的灶神。后來,灶神淪落為宮中小火神。漢代一般把灶神認為是老婦。后來由老婦變?yōu)?ldquo;狀如美女”的神,而后,又變?yōu)樵钌穹驄D,一直沿用至今。
灶神的最初職責只是掌管灶火和飲食。隨著時間的推移,其權力范圍也逐漸擴大。漢代已變?yōu)榭疾焖谝患业纳茞汗^,并報告上帝,給所在人們降福或降災的監(jiān)察神。《淮南子》佚篇《萬畢術》云:“灶神晦日歸天,白人罪。”祀灶之舉,古已有之,漢以前在孟夏(農歷四月)祀灶。《禮記》載:“孟夏之月,其祀灶。”漢以后,祀灶改在冬臘月(農歷十二月)舉行,意在祈請灶神上天言好事降吉祥。
四、 祭神求雨風俗
漢代南陽有對水旱諸神的祭祀風俗,以祈求四季平安,風調雨順,五谷豐登,豐衣足食。
(一) 除魃求雨風俗
《南陽漢代畫像石》中有《虎吃女魃》畫像。畫左右各有二虎,一虎生翼,二虎正低首撲食一女子,女子瘦弱纖小,上身裸露,下著裳,赤足,伏于地,一臂上舉,作扎掙狀。二虎上方又有一熊作人立狀,雙臂左右平伸,指二虎。
虎吃女魃
女魃乃一旱神或旱鬼,其形象為一年輕女子,身材瘦小,裸體。女魃原為天女,《山海經·大荒北經》云:“大荒之中,有系昆之山者,有共工之臺,射者不敢北鄉(xiāng)。有人衣青衣,名曰黃帝女魃。蚩尤作兵伐黃帝,黃帝乃令應龍攻之冀州之野。應龍蓄水,蚩尤請風伯雨師,縱大風雨。黃帝乃下天女曰女魃,雨止,遂殺蚩尤,魃不得復上,所居不雨。”在古代,自然災害給人們帶來極大的威脅,旱災使赤地千里,寸草不長,人們無法抗御,便誤認為是有旱鬼作祟。于是,便將它和女魃聯系起來,女魃解數用盡不能上天,走到哪里,哪里就旱而不雨。為了驅走致旱的女魃,古人就借助于虎。虎被人們認為能食鬼魃的神物。《風俗通義》云:“虎者,陽物,百獸之長也,能執(zhí)縛挫銳,噬食鬼魅。”在漢代大儺活動中就有以人裝扮成十二神獸來驅鬼怪的,虎屬十二神之一。而女魃是危害人類的惡鬼之一。張衡《東京賦》云:“囚耕父于清冷。溺女魃于神潢。”《后漢書·禮儀志(中)》引這兩句話作注說:“耕父、女魃皆旱鬼。惡水,故囚溺于水中,使不能為害。”南陽漢畫中畫虎以食女魃的畫像,與文獻記載相印證,充分反映了漢代南陽人祈求消除旱災的除魃風俗,同時,這也是一種巫術手段。
(二) 祭風伯、雨師風俗
南陽市王莊漢畫像石墓中有一幅《風雨圖》(南陽市博物館:《南陽市王莊漢畫像石墓》,《中原文物》1985年第3期。),畫上部刻三神人共曳引一車,車上一馭者雙手挽韁,另一神人端坐車上,車輪以五星聯線組成。畫下有四神人,頭發(fā)皆披在一旁,懷中均抱一大口罐,罐口向下作傾倒狀,罐中的水流似瀑布傾瀉而下。圖右一巨人,赤身裸體,雙腿跪地,張口作吹噓狀。作者認為,那持罐倒水的四神即為雨師,張口吹氣者即為風伯。
風雨圖。關于雨師的神話傳說,最早來自對雨水的自然崇拜。《獨斷》云:“雨師者,畢星也,其象在天,能興雨。”《南陽漢代畫像石》圖版527的天文圖像上就有畢星的星象,其刻畫畢星于天文圖像中,很可能與漢代南陽人祭畢星祈雨的風俗有關。風伯是民間對風神的稱呼,起初也有被視為某一星體的。《獨斷》云:“風伯神,箕星也,其象在天,能興風。”而南方的楚國則認為“飛廉”這種奇怪的鳥獸為風伯。而漢畫中的風伯,既非星體,也非鳥獸,而完全是人的形象,說明二神在漢代已經人格化了。而且,漢代對風伯、雨師的祭祀,已經納入了國家的祭典,深入到了縣、鄉(xiāng)基層,成為人們每年必須祭祀的重要神袛之一,民間也都設有風伯、雨師廟。《漢書·郊祀志》云:“(秦時)雍有二十八宿,風伯、雨師之屬,百有余廟。”《漢書·祭祀志(下)》又云:“縣邑常以巳未日祀先農于巳地,以丙戌日祠風伯于戌地,以巳丑日祠雨師于丑地,用羊豕。”綜合文獻記載和南陽漢畫的天文畫像,可以斷定漢代南陽確實有祭風伯雨師的風俗。
(三) 祭雷神求雨風俗
在南陽市出土的漢畫像石中有雷神畫像,其形象是人形(也有肩生兩翼),乘坐一云氣車上,車上生樹枝,雷神持槌擊鼓(南陽市博物館:《河南南陽英莊畫像石墓》,《中原文物1983年第3期。)。雷神最早的形象當是龍蛇或龍身人頭。如《山海經·海內東經》:“雷澤中有雷神,龍身而人頭,鼓其腹則雷。”龍最初應是雷神形象。漢畫的雷神是一人形之神,王充《論衡·雷虎篇》又云:“又圖一人,若力士之容,謂之雷公,使之左身引連鼓,右手推椎,若擊之狀。”古人常認為雨與雷相連,雷電是司雨之神,祭祀雷神,以求風調雨順。漢畫像石的雷神也常與雨水之神相伴為伍。南陽漢畫刻雷神當與南陽漢代祭祀雷神求雨風俗有關。
(四) 祭應龍求雨風俗
龍在南陽漢畫中多以祥瑞之物出現,但亦有以雨神身份出現的。在南陽市英莊和王莊漢畫石墓墓頂天文畫像中的龍就是以雨神的形象出現的(南陽市博物館:《河南南陽英莊漢畫像石墓》,《中原文物》1983年第3期;《南陽市王莊漢畫像石墓》,《中原文物》1985年第3期。)。英莊畫像石墓前室蓋頂石上有一龍有翼,當為應龍,張口曲頸,穿云吐霧,其旁有乘虎車的雷神為鄰,雷神司雨,應龍亦能降雨。《山海經·大荒北經》記載有:“應龍蓄水”,幫助黃帝打敗蚩尤;“應龍已殺蚩尤,又殺夸父,乃去南方處之,故南方多雨”。應龍有呼風喚雨的神性,雨水神的形象。傳說黃帝是雷神的化身,《重修緯書集成》卷四《春秋合誠圖》云:“軒轅星,主雷雨之神。”而黃帝出行,常以應龍、風伯、雨師為其隨從。漢代也有作土龍求雨之俗,《后漢書·禮儀志》說:“……其旱也,公卿長官以次行雩禮求雨。閉諸陽,衣皂,興土龍……”注引《新論》說,之所以做土龍、吹律及諸方術,因為龍一出現就要有風雨興起,以迎送之,“故緣其象類而為之”。杜而未著《鳳麟龜龍考釋》云:“應龍即土龍,為雨神。”《春秋繁露·求雨篇》中也有做龍、舞龍以求雨的記載。這都反映出了漢代的南陽已有祭應龍求雨的風俗。
(五) 祭月神求雨風俗
南陽市英莊漢畫像石墓頂及王莊漢畫像石墓頂的天文圖像中有“女媧舉月”畫像,說明漢代南陽有祭祀月神求雨的習俗。古人認為,月中有蟾蜍,而月與蟾蜍都和雨水有關。蟾蜍屬蛙類,又稱蛤蟆。漢代也有殺蛙求雨的風俗。董仲舒《春秋繁露》卷十六說:“嗇夫齋戒祈禱,殺蟾蜍祭天,可以求雨止雨。”該書的《求雨》篇說,取五蛤蟆(即蟾蜍)置方池中,具請酒、膊脯祝齋三日,服蒼衣拜跪求雨。王充在《論衡·順鼓》篇中說:“雨久不霽……宜捕斬兔、蟾蜍。”可見,蛤蟆在漢代已被尊為雨神或求雨活動中被祭祀的主要對象之一。月中有蟾蜍,《淮南子》云:“月,天之使也,積陰之寒氣,大者為水,水氣之精者為月。”又云:“方諸見月,則津而為水。”古代的占星術中,月就是主管水旱之神。故可以據月形狀占驗氣象:“月初生小而形廣大者,月有水災”;“月先行離于畢,則雨”;“月暈圍辰星,所守之國有大水”;“月暈圍心,人主有殃,又曰大旱”;“月暈鬼,大旱”(何新:《諸神的起源》第三章《女媧與大禹故事的真象》。)。
南陽漢畫中女媧舉月的畫像,說明女媧與月神也有一定的聯系,成為人們祭祀的對象。據考證,“媧”與“蛙”同(楊堃:《女媧考》,《民間文學論壇》,1986年第6期。),又為“雌蛙”,也有人認為女媧與嫦娥同神異名,這樣,女媧也就自然成為月神了。據載,月神媧在古宗教中是一位主管水旱的神靈,如《論衡》記漢代風俗云:“久雨不霽,敗攻社,祭女媧。”也有人考證,女媧就是女魃。綜上文獻記載和漢代畫像,可知,在漢代南陽確有祭祀月神的風俗。
五、 祭神辟邪風俗
南陽出土的漢代畫像石有驅鬼邪的神靈郁壘、神荼和方相氏等圖像,說明南陽在漢代已有求神驅鬼邪的風俗。
(一) 神荼、郁壘
《南陽漢代畫像石》圖版389~398,收藏漢畫墓門或柱上兩個面目猙獰威武的神人形象,似為古代神話中的神荼和郁壘,它們是后世的門神,用桃木制成桃符,其上畫神荼、郁壘形象,用來驅鬼辟邪。古人認為疾病災難是鬼魅作怪的結果,因此,必須求神靈驅除。《太平御覽》引《典術》云:“桃者,五木之精也,能壓伏邪氣者也。桃之精生在鬼門,制百鬼,故今作桃人梗著門,以壓邪氣。”又《論衡·訂鬼篇》引《山海經》佚文,謂東海度朔山有二神人,神荼和郁壘,統領萬鬼,常以葦索縛惡鬼喂虎。于是,黃帝乃立大桃人,門戶畫神荼、郁壘與虎,懸葦索以御兇魅。因此,漢代便用桃作驅鬼邪之具,用桃木削成人形,立于門,形成了一種風俗。張衡《東京賦》云:“守以郁壘,神荼副焉,對操索葦。”薛綜注曰:“東海中度朔山有二神,一曰神荼,一曰郁壘,領眾鬼之惡害者,執(zhí)以葦索而用食虎。”李善解釋說:《風俗通》黃帝書,上古時有神荼、郁壘昆弟二人,性能執(zhí)鬼。度朔山上有桃樹,下常檢閱百鬼,鬼無道理者,神荼與郁壘持以葦索,執(zhí)以飼虎。是故,縣官常以臘祭祭,飾桃人,垂葦索,畫虎于門,以御兇也。漢代把神荼的形象刻在墓門上,以防鬼魅來擾亂死者。由此可知,漢代南陽有以神荼、郁壘驅鬼邪的風俗。
(二)大儺之儀
儺是中國古代驅鬼除瘟神的巫術,大儺則是在年終舉行的最隆重的、涉及范圍廣的儺儀。在南陽發(fā)掘的漢代畫像石墓中有似人似熊的形象(《南陽漢代畫像石》圖版90,186),它是儺儀中的打鬼頭目方相氏;在龍虎羽人的行列前面有手執(zhí)角狀物的人似為方士(同上書,圖版365-373),這可能是升仙時,先由方相士驅鬼打魅;《南陽漢代畫像磚》圖版181,左有一熊,人立,這是漢畫中常見的動物形象,應是打鬼的神獸方相氏。一般認為,儺儀的起源與旱災、疾病有關(陰法魯:《中國古代文化史》,北京大學出版社,第497頁。)。商周時期,儺在中原地區(qū)十分流行,當時分國儺和鄉(xiāng)儺兩種。《論語》中有“鄉(xiāng)人儺”的記載,《禮記·月令》記載了王宮里除夕舉行大儺祭,攘除陰氣,驅除惡鬼邪魔疫癘。這種儀式又稱“驅儺”。漢代的“驅儺”儀式有了很大的發(fā)展,成為一種極為隆重的、大規(guī)模的驅鬼儀式。出身貴族的少男少女在方相氏、巫覡的率領下,手執(zhí)武器,眾人擊鼓呼噪,以驅逐除去瘟病鬼怪。張衡在《東京賦》中云:“爾乃卒歲大儺,毆除郡癘。方相乘鋮,巫覡操(艸列)。(亻辰)子萬童,丹首玄制。桃弧棘矢,所發(fā)無臬,飛礫雨散,剛癉必斃。煌火馳而星流,逐赤疫于四裔。”《后漢書·禮儀志》云:“先臘一日大儺,謂之逐疫。其儀:選中黃門子弟(貴族子弟)十歲以上,十二歲以百二十人為(亻辰)子,皆赤幘,皂制,執(zhí)大鼗。方相氏黃金四目,蒙熊皮,玄衣朱裳,執(zhí)戈揚盾;十二獸有衣毛角,中黃門行之。冗從仆射將之,以逐惡鬼于禁中。夜漏上水,朝臣會,侍中、尚書、御史、謁者、虎賁、羽林郎將執(zhí)事,皆赤幘陛衛(wèi)。乘輿御前殿……因作方相與十二獸舞。歡呼,周逾前后省三過,持炬火,送疫出端門;門外騶騎傳炬出宮,司馬闕門外五營騎士傳火棄洛水中。”真可謂威武壯觀,聲勢浩大,而且有了固定的程式(《中華文明史》第3卷,第645頁。)。這些儀式在今天看來,簡直是庸人自擾的鬧劇,但在科技不發(fā)達的漢代,的確反映了人們征服自然災害的心理。由此可見,漢代南陽確有大儺辟邪逐疫的風俗。
六、 祭祀河水神風俗
《南陽漢代畫像石》圖版34和336為河伯畫像,有三魚駕一車,車上有華蓋,乘二人,當為
馭者與河伯,后有四魚尾隨相送。在南陽發(fā)掘的漢墓中也出土有大量的銅鏡,上面有河伯的形象,其銅鏡的河伯圖如下:中有一雙闕,闕前有“天公”銘文,一人肩生雙翼乘云東自闕中而出,闕后一云車,三魚牽引,車上乘一人,其旁有銘文“河伯”(李陳廣:《南陽漢畫像河伯圖試析》,《中原文物》1986年第1期。)。河伯為古黃河的水神,有關祭祀河伯之說早已存在。《楚辭·九歌·河伯》就是楚人祭祀河伯的樂歌。《史記·滑稽列傳》有“河伯娶婦”的故事,說明自戰(zhàn)國時代已有祭祀河伯的風俗。從《淮南子·說山》和《史記·封禪書》記載來看,秦漢時有以“牲牛犢牢”祭河之俗。祭祀河伯主要因為古黃河水泛濫成災,威脅了人民的生命和財產的安全,反映了人們渴求神靈解除洪水災害的美好愿望。南陽漢畫中,河伯形象多刻于墓頂,且多與天帝、雷神、風伯、雨師為伍,顯然,河伯不是以河神出現的,而是以乘云車的天神出現的。據記載,河伯還有降雨的本領,《神異經·西荒經》云:“西海水上有人,乘白馬朱鬣,白衣玄冠,從十二童子馳馬西海水上,如飛如風,名曰河伯使者。或時上岸,馬跡所及,水至其處,所之之國雨水滂沱。暮則還河。”《酉陽雜俎·諾皋記上》云:“太原郡東有崖山。天旱,土人常燒此山以求雨。俗傳崖山神娶河伯,故河伯見火,必降雨救之。今山上多生水草。”南陽漢畫將河伯與雨水之神刻在墓頂,反映了漢代南陽人祈求風調雨順的祭祀河伯之神的風俗。據《全上古三代秦漢三國六朝文》中的《全后漢文》卷五十八載《桐柏淮源廟碑》(延熹六年正月)可知,南陽郡在東漢時還經常祭祀淮瀆神,以求平安降福。
七、 祭神求子風俗
南陽漢代畫像石中的伏羲女媧畫像就是人們祭神求子風俗的反映。《說文》說:“媧,古之神圣女,化生萬物者。”《淮南子·說林訓》、《風俗通義》都生動地記載了女媧化身人類或摶土造人的事。而伏羲,《路史》說:“伏犧正姓氏”;《繹史》卷三引《古史考》說:“伏羲制嫁娶,以儷皮為禮。”可見,這兩神都擔當了嫁娶及繁衍子嗣的職能,從而成為漢畫中最重要的題材之一。值得提出的是,南陽漢畫中不少以二者交尾的形式出現,有一次相交,有多次相交呈纏繞狀。關于“交尾”,《公羊傳》說:“尾有雌雄,常不離散。”《白虎通議》:“子孫繁衍,于尾,明當后盛也。”“交尾圖”正是伏羲女媧“兄妹相婚”,“人首蛇身,蛇尾相交”神話活動的圖解,象征著陰陽匹配,男女交合,隱喻他們是人類的生育者。從南陽漢畫中大量的伏羲、女媧交尾圖,可知漢代南陽存在祭祀伏羲、女媧,以求子孫繁盛的風俗。
南陽漢畫中還出現有當時的生殖大神——高媒,亦稱郊媒。蔡邕《月令章句》云:“高媒,神名也……所以祈子孫子祀也,后妃將嬪御,皆令于高媒,以祈孕妊。”《漢書·禮儀志》:“仲春之月,立高媒于城南,祀以特牲。”《禮記·月令》、《毛詩》、《漢書·外戚傳》中也都記載了先秦兩漢時代祭祀高媒的隆盛情況。南陽市唐河針織廠漢代畫像石墓有巨人或力士擁抱女媧伏羲的畫像,顯然有撮合婚姻求子之意,此巨人可能就是高媒的形象。由此可見,漢代南陽存在祭祀高媒,祈求繁衍,保佑婚姻幸福美滿的風俗。
伏羲女媧交尾畫像
八、 占星風俗
南陽漢代天文星象圖反映了人們星占的風俗。占星風俗是根據星象推測吉兇,進而發(fā)展為對某一星宿的崇拜和祭祀的風俗。以天象比附人事在古代史書的《天文志》中屢見不鮮。《史記·天官書》正義云:“歲星者,東方木之精,蒼帝之象也,其色明而內黃,天下安定。”《開元占經·石氏中官占篇》引《黃帝占》云,“匏瓜主后宮”、“匏瓜星明……則后宮多子孫,星不明后失勢”。漢代彌漫著天人感應的思潮,使星占之風更濃,甚至連天文學家張衡也是以星占術而聞名于朝廷的,他在《靈憲》中說,“日月遠行,歷示吉兇”,認為“眾星布列”是“在野象物,在朝象官,在人象事”。據陳江風《南陽天文畫像石考釋》(《漢畫像石研究》,文物出版社,1987年。)一文研究,南陽漢畫中的角亢氐尾四宿圖、角尾二宿圖、尾牛女三宿圖等與尾宿或女宿有關的星象圖就反映了漢代婦女崇拜尾宿、女宿的生殖信仰。
星象圖
《史記·天官書》:“尾為九子”條下引宋均注云:“屬后宮場,故得兼子。”《史記正義》稱,尾“星近心第一星為后,次三星妃,次三星嬪”。班固《白虎通義·災變》載,當時如果尾宿所在天域發(fā)生日食,就是“陰失明”,要“夫人擊鏡,孺人擊杖,庶人之妻楔搔”以“救之”。可見,尾宿為繁衍的象征,其明暗陰晦直接關系到人們的生殖活動,因此,受到人們的頂禮膜拜。南陽出土的畫像石圖像中,月亮之旁刻有四星,或以為是裝飾畫面,其實這些星宿正是女宿的象征,也就是《史記·天官書》所云婺女或須女。《史記正義》云,“須女四星,亦婺女”,并說“須女,賤妾之稱……主布帛,裁制,嫁娶”。尾女二宿被刻在漢墓的畫像石上寓有祈佑婚姻順利、子孫旺盛的精神寄托,說明了漢代南陽天文星占術在生殖領域內被廣泛應用。
韓連武先生在《星圖探微》(韓玉祥:《南陽漢代天文畫像石研究》,民族出版社,1995年10月。)一文中認為,南陽漢畫星象圖是占星圖。陳江風《南陽天文畫像石考釋》(韓玉祥:《南陽漢代天文畫像石研究》,民族出版社,1995年10月。)一文,也從星占的角度考證了星象圖的民俗學價值。他認為“日月合璧”象征陰陽和,夫婦睦。“白虎星座”是取白虎專吃鬼魅的神獸,驅妖辟邪,求得死者的靈魂在天國的安寧。“鬼宿圖”是因其中間有主祠祀喪死的星,是辟邪逐鬼之意。“牽牛圖”取“牽牛為犧牲”之意,表示祭祀。“月亮圖”是祈求靈魂不死。“河鼓圖”表犧牲,有祭祀辟邪祈福之意。心宿圖象征明堂,又象征“子屬”,有祈求祖先保佑后代子孫繁昌之意。
綜上所述,在漢代,南陽占星風俗已廣泛地流行于民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