戊子悄逝,己丑已至。用十二生肖紀年,是我國古老的民間習俗,2009年是牛年,作為人們熟悉的家畜,黃牛以其勤勞、善良的形象得到人們普遍的喜愛,有關它的科普、民俗、文化知識成也為關注的話題,但是不知大家是否了解南陽黃牛以及南陽漢畫中的黃牛。
南陽漢畫像石的中心內容,主要是通過神話傳說中具有神異力量的人物、動物,來冀以達到御兇辟邪、求祥升仙的目的,其中涉及許多的動物題材,大部分是神話中的龍、鳳、麟、飛廉、三足鳥、人面獸等,而現實中的動物如虎、熊、馬、犀、象、蛇、魚,狗所占比重較少,即使這樣,黃牛也毫不遜色,從數量上僅次于龍和虎 ,并且以其精美的構思、夸張的造型、現實與理想和諧的交融的雕刻手法,在漢代畫像苑中獨樹一幟。
南陽漢畫中的黃牛,要從南陽養牛的自然條件和歷史淵源談起。在全世界黃牛、水牛、牦牛和奶牛4大類品種中,黃牛數量是最多,其中南陽黃牛以體軀高大、力強持久位居我國五大良種牛之首,其馴養和發展有著得天獨厚的自然環境。
南陽是我國古代文明的發祥地之一。它位于伏牛山之南,居漢水之北,是三面環山,南部開口的馬蹄形盆地,山區、丘嶺、平原各占1/3,氣候兼南北之所長。適宜的氣候,肥沃的土地,為南陽黃牛的生長提供了天造地設的自然條件。使南陽自古形成千家萬戶養牛的民風,農民養成了普遍養牛習慣和技能。
早新石器時代,南陽人已開始了對牛、羊、豬等畜類的馴養;夏、商、周各代,養牛業逐步發展,牛除用于運輸外,還用于耕作,官府還設置了養牛專門管理機構。
春秋時代,南陽黃牛已進入舍飼、圈養階段。南陽秦國名相百里奚是中國歷史上第一位養牛專家。《世說新語?汰侈篇》注釋《相牛經》曰:“牛經出寧戚,傳百里奚,漢世河西薛公得其書,以相牛,千百不失”。百里奚對牛的鑒別、使役、飼養見解獨到,對黃牛文化傳承發揚起到了積極的助推作用,即使在他的落魄生涯中,也念念不忘養牛,在南陽城西麒麟崗,一邊牧牛為生,一邊尋找機會,他聽說周王子頹喜歡牛,就用養牛做為晉見階梯,被傳為佳話。
到了漢代,作為東漢光武帝劉秀及其重要的文臣武將發跡地的南陽,經濟文化空前繁榮,農業生產條件和農耕文化也相當發達。許多皇親國戚、王公貴族都生活在這片土地上,南陽成為全國兩個最大的中心城市之一,被稱為“南都”、“帝鄉”。從南陽出土的漢代文物中大量的鐵犁、鐵鏵可以充分證明,那時南陽牛耕很普及,黃牛已成為“耕農之本”。經濟的繁榮反映到了文化藝術的生活上,上層社會生活富足,衣食無憂,追求生前享樂來世厚葬的風氣日盛,在達官貴族階層中,斗牛已經成為盛行的一種活動。由此在舉世聞名的南陽漢畫像石中出現了大量斗牛的形象,百牛圖像等成為舉世震驚的歷史文化景觀。
南陽漢畫像石中,主要有以下幾種類型的藝術表現形式,集中表現當時牛在文化藝術生活上的重要影響:
第一類為抵斗牛。代表圖案有南陽市五中漢墓出土的“斗牛”圖。畫像石的中部一頭碩大強健的牛隆脊奮蹄,小腹疾收,頸項肌肉緊繃,銳利的雙角抵向一個壯漢。那壯漢一身短打扮,袒胸,頭上梳著發髻。面對狂躁騷動的野牛,他弓步推掌,扭腰發力,動作威猛穩健,充滿自信,似乎傾力一擊,就能后發制“牛”。左邊刻有兩獸相斗。整個畫面云氣繚繞,烘托出爭斗猶酣的氣氛。
漢代人的中國人崇尚勇武,以強悍矯健為榮,以冒險探奇為樂。漢代斗獸的文字記載不少,漢朝人是拿這個當娛樂的。孔臧《格虎賦》中說:“格虎于其廷……以此為至樂。”《西京雜記》云:“廣陵王胥有勇力,常于別囿學格熊,后遂能空手搏之。”都以和猛獸格斗為平生最大的樂趣。南陽畫像石中,牛斗不過人,所有的抵斗畫面,看不出死板、悲哀、傷感、自卑等低調的情緒,相反卻極大表現了漢人勇猛無畏的雄姿。如魯迅所說,南陽漢畫像石的風格“稍粗”,漢畫工匠們不是做不精細,是不做精細,不講究細膩,只追求粗獷的氣勢。每一幅畫面都有著熱烈的氣氛,奔放、自信,張揚著人的力量和個性,可以說,斗牛是漢朝張揚、奔放、自信的時代精神的縮影。
第二類為吃草牛,代表圖案有南陽唐河縣湖陽辛店村漢墓中的“群獸”。畫像石中中有五獸:張牙舞爪的虎、張口直立的熊、前臥的鹿、回首張望的獸、悠閑吃草的小牛。畫中五獸似乎很默契,各行其事,互不打擾,畫面雕刻生動傳神,構圖均勻,疏密有致,樸質簡潔,表現出一片安寧和諧的自然生態。
第三類為耕作牛。代表圖案有1935年在南陽市的白灘村征集到的“牛郎織女星座”的畫像石。
牛郎織女漢畫像石為長方形,縱51厘米,橫186厘米,厚26厘米,是淺浮雕作品。漢畫像石右方刻男子——牛郎叉腿而立,其右手執鞭上舉,左手握韁牽牛,上有三星相連,當為牽牛星座。牛郎所牽之牛,其牛鼻穿有韁繩,牛角呈叉形,身體勻稱肥壯,牛尾自然下垂,四腿呈前行狀,安然的走著,中部六星下刻一虎,昂首翹尾。而左下方四星內刻一高髻跽坐狀的織女,為織女星座。
南陽漢畫館有不少以斗牛、野牛為內容的漢畫像石,其形象為隆起的頸項、緊收的小腹、銳利的雙角、向上翹起的尾巴,突出的是牛的強健、雄壯和靈巧。相比此畫面中牛其體貌特征顯示出馴服的神態,舒緩的腳步,準確地說,牛郎所牽之牛,不是野牛、也不是斗牛,而是耕作的牛。
在牛郎織女的傳說故事里,黃牛助人為樂,成人之美,任勞任怨。它幫助孤苦的牛郎擺脫了狠毒的兄嫂,促成了牛郎與織女的婚姻,正當牛郎一家要骨肉分離的時候,它又犧牲自己,用自己的皮幫助牛郎帶著一雙兒女上天追妻,畫面像將牛郎織女神話形象與天文星象完美地結合在了一起,構思巧妙、生動有趣,是漢代天象觀測的真實記錄,具有很高的天文學價值。
第四類為馴牛。代表圖案有南陽市五中漢墓“馴獸”,畫面左刻一牛,牛兇氣全無,跑開又扭頭,右邊馴牛的人戴一假面具,穩穩的跳著,絲毫沒有緊張之態,反而有玩耍舞蹈的動作,畫面中人和牛又分又合,又聚又散的氣氛,烘托出牛馴服以后,似乎與人已經成為游戲的伙伴,再飾以云氣穿插其中,表現出強烈的韻律之美。
第五類為野牛。代表圖案有南陽市中原機校“逐疫辟邪”畫像石,畫像石的右方有一熊,振肢奮爪,張口嗔目;中間一牛,犄角如錐,曲頸前沖,憤怒迎斗。畫面著重刻劃的是牛與熊相遇爭斗時的暴怒,僅用幾條簡練的陰線勾畫了頸項的隆起,小腹的疾收、銳利的雙角和向上翹起的尾巴,使牛的狂怒和兇猛躍然石上。畫面的重心在牛的前部,但為突出牛的強健和雄壯,把臀部畫得粗壯,而腿的下部和蹄子卻較細小,將野牛的兇猛、矯健一覽無遺。
第六類為閹牛。代表圖案有1982年南陽方城縣城關鎮東關村發現的漢畫像石。石上圖刻一雄壯公牛,低首、隆肩、揚蹄。牛后有一閹者,頭戴尖帽、袒胸赤臂,趁牛全力前抵,抬左后腿之際,用左手托牛睪丸,右手執利刃割之。畫面生動地再現了漢代南陽人給公牛去勢的場面,充分證明了早在兩千多年前的漢代,南陽人不僅有養牛技術,還熟練地掌握了牛的改良品種選育技術,反映了中國古代獸醫外科學的光輝成就,是研究我國古代獸醫外科學的寶貴資料。
從這些經年不衰的靈石上,我們可以感受到南陽漢畫牛獨樹一幟的藝術魅力,在藝術風格方面,具有突出的個性特征:其一,南陽漢畫牛雕刻技法多樣化。主要可分為平面陰線刻,凹面陰線刻,平面剔底淺浮雕,橫豎紋襯底淺浮雕,以及局部的高浮雕等。其中又以橫豎紋襯底和平面剔底淺浮雕為最多。其二,南陽漢畫牛畫面布局疏朗,主題鮮明突出,大多為一石一主題的構圖。其三,南陽漢畫牛形象刻畫不飾細部,注重整體效果。簡略的大輪廓顯示出粗獷、豪放的審美特點。其四,南陽漢畫牛畫像在寫實的基礎上恰當地運用了夸張和變形的手法。黃牛形態夸張生動,富于感染力,野性充沛,勇猛矯健,在力量與意志的沖突和抗衡中,迸發出一股震撼人心的力量和氣勢,充分展示了崇力尚武,富于挑戰的時代精神。其五,南陽漢畫牛畫面靈動、飛揚,洋溢著楚文化的特征。從南陽漢畫像石圖里面牛與人在云霧繚繞當中飛揚、靈動的造型,我們就能看出它和楚文化之間千絲萬縷的聯系,并且在相當的藝術造型因素上吸收了楚文化的特征,線條流暢,動感強烈,如行云流水,又似輕歌曼舞,充盈著浪漫、灑脫的美學情趣。
如果說龍、鳳等我們祖先創造出來子虛烏有的動物,那么南陽黃牛才是真正憑其在農業生產中的特殊作用和任勞任怨的品格而獨占漢畫一席之地,在眾多的動物中,南陽漢代雕刻藝術家們傾注著對黃牛的滿腔愛心,以型傳神,以神傳情,抓住牛的本質特點及剎那間的動作,通過大膽、合理的夸張,用寥寥幾筆刻畫出造型各異的牛,或脊背高聳、犄角尖銳、給人一種充滿活力的勢不可擋的感覺;或溫順馴服,表現出黃牛不計名利的特點;或吃苦耐勞、艱難耕作,展現黃牛的拼勁與韌性;像一面鏡子,折射出漢代社會的生活狀況,積淀、傳承著南陽黃牛漢畫石刻藝術文化,其多彩的藝術魅力強烈地震撼著人們的心靈,在漢畫苑中閃爍著無與倫比的光芒,也永遠激勵著人們不斷進取,把牛的無私奉貢獻精神發揚光大,在新年希望的田野上,耕耘出豐碩的成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