巾幗宰相上官婉兒

    文/李小丟

　　撥開民間傳說和野史中過于溫情脈脈的面紗之后，呈現在我們面前的上官婉兒絕非一只純良的小白兔，而她這一生也并未經歷過纏綿悱惻的才子佳人式的愛情，既無和太子李賢青梅竹馬卻天人永隔的錐心之痛，也無和才子宰相崔湜吟詩唱和繼而相知相許的魚雁情深。陜西師范大學的于賡哲教授結合史料和最新出土的上官婉兒的墓葬，為我們還原了一個更加貼近歷史真實的上官婉兒，愛情顯然不是她生命中最重要的東西，更甚至于她這一生也許都沒有體察過何為愛情，終其一生，她無法擺脫的都是政治，那冰冷殘酷卻又讓人欲罷不能的權力的游戲。

　　我本來是抱著一顆八卦的心來讀這本書，想看看上官婉兒是否還有些不為人知的趣聞軼事。然而讀畢掩卷，我心里卻縈繞著一個疑問：“為何上官婉兒成不了第二個武則天？”一直以來，人們都認為太平公主是最有可能繼承武則天帝位，成為第二個女皇的人，太平公主自己也是這么想的。但是無論從生平遭際、政治手腕和對人情世故的浸淫來看，上官婉兒都比自小被嬌寵溺愛的太平公主更肖似青年時代的武則天，尤其是她因文壇地位而帶來的人望是武則天都不及的。但是她為何非但沒有成為另一個權傾朝野的女政治家，反而連明哲保身、善始善終都做不到，還落得一世罵名呢？

　　答案就在書中，俗話說，no zuo no die，不作死就不會死。我嘗試以現代企業的辦公室政治來看上官婉兒的種種行為，她最終的結局就充滿了合理性。讓人不得不感嘆，上官婉兒的悲劇，究其根本還是性格的悲劇。

　　1、職場大忌之無職場規劃

　　說來也巧了，家族企業李唐公司的第一秘書上官婉兒最初和前任董事長武則天一樣，都是才人出身。祖父被殺，和母親被沒入掖庭為奴的經歷，按理說她應該要比武則天更早的懂得權力的重要性。然而相比武則天這棵參天的喬木，婉兒始終顯得像是一株柔弱的女蘿，只能依附別人生存，而從來沒有自己長成一棵大樹的覺悟。無論董事長和CEO走馬燈似的換，她就滿足于第一秘書的職位，頂多偶爾為自己撈點油水，既沒有取而代之的心，也沒有“良禽擇木而棲”的眼光。說白了，婉兒就是一筆桿子，在誰的手中就寫什么樣的字，左右都不過是被利用的命。沒有職場規劃，沒有進取心，就不能掌握自己的命運，這是婉兒和武則天最根本的不同。

　　2、職場大忌之辦公室戀情

　　其實老板們并不是怕辦公室戀情影響二人的工作效率，而是怕辦公室戀情形成的政治同盟影響了公司的正常運作和根本利益。至于辦公室戀情中雙方是否有真情，倒不是需要糾結的點。先看前任董事長武則天的作法，盡管在晚年她包養了幾個小白臉例如張昌宗、張易之兄弟，也把他們帶入公司給了職位，但是這二人并沒有進去權力核心，只是給了個閑職按月拿薪水罷了。而婉兒的情人則復雜得多，她名義上是現任董事長李顯的小蜜，但是卻沒有獲得李顯的寵愛，只是武則天安排的政治婚姻。她如果找個小白臉便也罷了，偏偏和有篡位之心的股東武三思有了私情，還結成了攻守同盟。她把武三思介紹給董事長夫人韋氏做了情人，武三思也投桃報李將警衛部主管崔湜介紹給她，崔湜也因此平步青云，坐到了CEO的位置。所以，如果婉兒的辦公室戀情只是為了滿足身心需要，倒不是大事，問題是公然給領導夫人拉皮條給領導帶綠帽子，還因為私情影響人事任免，這樣的戀情，就無疑等同于三尺白綾和一杯鴆酒了。

　　3、職場大忌之損害公司利益

　　子曰：“三人行必有斗爭。”有人的地方就有斗爭，這個并不稀奇，哪個攀上權力巔峰的人不是雙手鮮血。但是斗爭是有度的，在不影響公司利益的大前提下，斗爭會被視為是政治智慧的一部分，并不會受到過多詬病。例如前任董事長武則天雖然任命酷吏周興來俊臣之流進入人事部整人，高層主管用的還是忠于李唐的干吏，如大名鼎鼎的狄仁杰。而且酷吏們的權力是有限的，對中高層主管構不成威脅，只是對付家族中不聽話的小董事的工具罷了。婉兒卻被辦公室戀情沖昏了頭腦，當時把武則天趕下董事長位置，并幫助李顯當上董事長的五位董事稱為“五王”，五王一直想讓李顯將武三思掃地出門，武三思就勾結婉兒和韋后先下手矯制殺了五王。而派去殘忍虐殺五王的酷吏，還是崔湜向武三思推薦的。除此之外，崔湜大肆收受賄賂、主持公司項目偷工減料等事被人揭穿，也是婉兒替他擺平的。所以說，婉兒終究是小聰明、大糊涂，沒有把公司利益當做自己利益的覺悟，也就不具備出任董事長的胸襟和眼光了。

　　4、職場大忌之行事張揚鋒芒畢露

　　婉兒雖然在職場上沒有太大的企圖心，卻十分熱衷于文娛活動。隔三差五就在公司內部組織“李唐好詩歌”、“超級男聲”等選秀比賽，做導師風格極為犀利，從來不會點三十二個贊，而是毒舌到把選手都搞得嚎啕大哭，尊嚴掃地。行事如此張揚不留余地，眾多男選手心懷怨恨就是難免的了。她還經常在家中舉辦文化沙龍，以文壇領袖自居，家中賓客盈門夜夜笙歌，恰如后世的“八賢王”胤禩，落到別人眼中難免有收買人心之嫌。太過風光的屬下總沒有低調踏實的屬下讓領導放心，婉兒過強的表現欲，也成為了她日后的罪狀之一。

　　5、職場大忌之左右逢源的騎墻派

　　婉兒一直希望在斗爭中保持平衡，既不損害武家的既得利益，又不得罪李氏股東。豈不知，這樣的騎墻派生涯只讓她落入了里外不是人的境地。她看出韋氏難堪大用，卻還妄想重溫女人當政的舊夢，她的表弟勸她說武三思的篡位意圖天下皆知，早已失了人心，可她還是不能狠心與之一刀兩斷。而當韋氏和安樂公主害死了董事長李顯，并讓婉兒偽造遺囑的時候，她又出于自保之心，加入一條讓李顯的弟弟李旦來做代理董事長的條文。這就是她在政治上過于幼稚的表現，她以為這樣可以平衡雙方的勢力，而實際上卻既讓她失去了韋氏的信任，又沒有因此得到李隆基的赦免。感情用事不要緊，站錯隊也不要緊，關鍵是幻想在你死我活的斗爭夾縫中始終處于不敗之地，就只能說是too young too simple了。

　　6、職場大忌之職位和能力不匹配

　　應該說前任董事長武則天是非常知人善任的，她讓婉兒做了幾十年的機要秘書，寫寫報告發言稿之類的，婉兒可以完成的很好。但是當她在李顯出任董事長，可以參與更多決策的時候，就顯出了她力有不逮的跡象了。她聯合韋后，希望讓韋后登上董事長的寶座，可是她的計策都是表面功夫，例如將公司各部門的叫法和裝修恢復成武周公司時期的樣子，讓韋后和李顯效仿武則天和李治一起出席大的公司活動和慶典等等，這種照虎畫貓的伎倆只能說是雕蟲小技，于根本無益。不說武則天別的文治武功，光是她大力提倡競爭上崗，發明了當場面試和筆試選拔人才，有效地阻止了以前官二代和富二代們走后門進公司的辦法，就流傳千年，沿用至今。而相比起來，婉兒最為人稱道的一條政策，也不過是將公司員工的工作時間從早八晚六改成朝九晚五而已(延長成丁年齡，提前入老年齡)，其影響力實在相距甚遠。

　　都說“時勢造英雄”，然而在那個男權社會里，女性要想取得一席之地，需要的是“英雄造時勢”的氣魄。上官婉兒為什么沒有成為武則天，也許只是一個偽命題，可能她并沒有這樣的理想，也缺乏足夠的決斷和狠辣。她只是不得不走到那樣的一個位置，在政治的漩渦里掙扎求存。也許，在臨死前的一刻，她會希望自己只是一個毫不起眼的小宮女，將綿綿的情意寫在小小的紅葉上：“葉下洞庭初，思君萬里余。露濃香被冷，月落錦屏虛。欲奏江南曲，貪封薊北書。書中無別意，惟悵久離居。”順著宮渠漂到宮外，成就一段佳話也就罷了。這樣，不是要比做武則天快樂的多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