每天24小時,李名麟至少要花15個小時在桌前埋頭苦干。他的時間和心血,化成了鵝卵石上一羽飛翔的獵鷹、折扇上曲折的驛館春梅,火柴頭上紅通通的關公……如今,世博來臨,他又傾力作畫,要用“卵石畫”,讓更多的中外來賓,認識博大精深的中國傳統文化。
本版撰文唐騁華
“方寸之間”追尋藝術
又一次坐到寫字臺前,李名麟從盒子里拿出一塊鵝卵石,掂了掂,“半兩多吧。”他輕聲說。畫了20年的“卵石畫”,對于鵝卵石,李名麟熟悉到了骨髓,“什么分量,掂一掂就知道。”拋出這句話,他開始向作者展示自己的“分量”。
只見他先仔細觀察鵝卵石的形狀、色澤,之后閉起眼睛,用手指輕輕摩挲。不大一會兒工夫,他提起毛筆,啜上顏料——畫什么、怎么畫,已經胸有成竹了。果然,幾筆勾描點染之后,一只活靈活現的百靈便呈現到作者眼前。仔細觀察,這塊鵝卵石比巴掌還要小許多。“這遠遠不算最小的。”李名麟說,“有的才黃豆那樣大。”這真可謂“方寸之間的藝術”。
“很像很不錯。”觀賞著栩栩如生的百靈,作者感嘆。李名麟卻連連搖搖頭。對自己的作品,他總是苛刻到近乎殘酷,不達到完美境界,誓不罷休。于是,放下“急就章”,向作者展示精品之作,有鸚鵡,有老鷹,有畫眉,有白頭翁……多為工筆畫,極精細,每根羽毛都歷歷在目,似乎將掙脫方寸之間,一飛沖天、一鳴驚人。
為“卵石畫”得“癡呆癥”
但是怎么能讓這些鳥真的掙脫呢?要知道,它們所“棲息”的卵石,來之不易。“每塊鵝卵石都經過精挑細選的。”李名麟經常跑花鳥市場,在那兒一蹲就是半天,翻遍裝卵石的麻袋,從中挑選合適的石材。“數百上千塊石頭中,往往只能選出幾枚。”買回家后,由妻子負責,將石頭表面用砂皮打磨。“要很光滑,才好作畫。”
選完石頭,還要制作畫筆。“小號畫筆上的毛須一根根精選,有時候筆毛被拔得只剩下幾根了。”作品繪成后,還得上光、烘烤、裝潢,只有經過那么多道復雜工序,一枚“卵石中國畫”才算大功告成。
當然,最重要的還是對繪畫對象細節的把握。為了能畫得栩栩如生,李名麟經常跑去野外觀察、寫生,還購買了大量鳥類畫冊,練成了專家。他總結經驗:“溫和的鳥兒眼睛離嘴比較遠;相反,像禿鷲、獵鷹等猛禽,眼睛距離嘴就很近。”如今,李名麟已在卵石上描繪了上千種鳥類,“不管什么鳥,我想一想,就能勾勒出來。”
為此,李名麟經常在工作臺前一坐就是十幾個小時,無論春夏秋冬,似乎都失去了感知,只知沉浸于自己的藝術天地。用妻子戴翔云的話說:“他不吃飯、不說話,仿佛得了癡呆癥!”
不過,“癡呆癥”也有“癡呆癥”的好處——他成功了。李名麟參加過許多展覽,頗受觀眾歡迎。專家評論,李名麟的“卵石中國畫”既有內壺畫之美妙精巧,也有微刻微畫之細膩精確,又獨具自然與人工的綜合美。
至今,李名麟已繪制了數千枚卵石中國畫作品,或工或寫,或彩或墨。除了《千鳥圖》,還有《水滸108將》。像李逵、秦明、宋江等人物,都被刻畫得惟妙惟肖,令人愛不釋手。“前不久有日本朋友來我家參觀,愿意花上百萬元買我的《水滸108將》。我想了想,還是不舍得啊!”此外,還有《百景圖》、《紅樓人物》等系列作品,也頗受關注。
彩蛋畫師轉型“卵石畫”
放著大好畫布不用,為什么偏要在方寸之間作畫?“因為不甘心啊!”李名麟脫口而出。1980年代,李名麟從新疆返回上海,褪去知青身份,卻因為找不到工作,成為“待業青年”。“當時非常苦悶,也覺得命運待我不公正,怎么人生的道路越走越窄了呢?”
為了謀生,憑借美術功底,李名麟靠畫彩蛋賣點小錢。李名麟的父親養魚,一個偶然的機會,他發現魚缸里的鵝卵石大小和雞蛋差不多。“我很好奇,拿出一枚放在手心端詳,很小,就像我的生活,很逼仄。”然而李名麟不是一個輕易服輸的人,“即便如此,我也要讓它多姿多彩。”
于是,他把色彩搬到鵝卵石上,試著畫了一個《海棠綬帶》。“效果很好,意料之外的好。”至今,李名麟仍然無法平復當年的激動。朋友見到他這枚獨創的“卵石畫”,拿到一家工藝品小賣部代銷,翌日就賣了5元錢。“5塊錢啊,20年前的5塊錢是什么概念?!”李名麟對記者比劃著,激動得幾乎掉淚。
重要的是,這是一種認可,讓處于迷茫狀態的李名麟,找到了自身的價值。盡管不久就找到了正式工作,但對“卵石畫”的迷戀已無法收拾,卵石中國畫的大量繪制自此開始。
20多年來,李名麟巧妙地利用卵石的造型、質地、色澤、斑紋,在卵石上頗具匠心地勾畫了一幅幅山水、花鳥、人物、走獸。“凡能在紙上畫的,在卵石上也都能表現。”他自豪地表示。一枚枚大到方寸之間,小似黃豆綠豆般的卵石,就這樣經過他的挑選、打磨、繪制、烘烤、上光、裝潢,變成了頗有藝術情趣的藝術品——卵石中國畫。
火柴頭、烙鐵皆可作畫
在“方寸之間”游走許久,李名麟作畫的空間越來越“窄”——不再局限于鵝卵石,而向更小的火柴頭發展。他向作者展示了自己的一些“火柴頭畫”,基本是京劇臉譜,有張飛、竇爾墩、關羽、曹操等,黑臉、藍臉、紅臉、白臉,一應俱全。
“我從小就喜歡京劇,可以說是娘胎里結下的戲緣。”李名麟的母親在天蟾舞臺工作了18年,因此他小時候就泡在戲園子里。“那時,我經常坐在劇場里的空位上看戲,如果沒坐位,就站著。”從蓋叫天到周信芳的代表作,他都有幸親眼目睹、親耳聆聽。
本來,喜愛京劇和作畫似乎沒多大關系,但自從畫了卵石畫,李名麟就把不少京劇臉譜搬到了石頭上。“我后來想,能不能在更小的地方畫呢?”他想到了火柴頭。可是這年頭哪兒去搜集那么多火柴呢?“工廠、飯店,四處跑唄。”為了突發奇想,他跑遍上海灘,終于“收購”來不少火柴。
“沒那么簡單,火柴頭也要精選。”李名麟介紹,只有那些光滑、圓潤的火柴頭才有用。“一盒火柴里有兩三根能用就很好了。”有了“卵石畫”做基礎,再通過苦練,沒多久,李名麟就把“火柴頭畫”練得爐火純青,以至于一枚原本不值錢的火柴頭,經他妙手,身價倍增。
同時,李名麟又愛上了“烙鐵作畫”。原來,他去參觀某位畫家的烙鐵畫畫展,覺得自己也行,便動手炮制。“練得很苦,手都燙出了一個個泡泡。”功夫不負有心人,他也開辦了個人烙鐵畫展,引來無數贊嘆。
迎世博,培養下一代
眼看世博即將來臨,李名麟的心眼又活動開了。“希望我的卵石畫能向世界各國朋友展示,讓他們借此進一步了解我們中國的文化。”為此,李名麟已經和有關部門聯手,要在世博期間重點展示他的“卵石畫”、“火柴頭畫”等。“我很幸運能為世博會作出貢獻。”
除此之外,李名麟現在還有一個目標,那就是培養下一代。他告訴作者,自己之所以熱愛繪畫、文學,很大程度上是受父母熏陶。“我的父母都是搞文藝工作的,對我影響很深。”為此,李名麟曾希望兩個女兒長大能成為藝術家,規定兩個女兒每天必須畫一張畫、寫一頁字。
大女兒小時候學習中國工筆畫,初中時習作獲得過區級少年畫展一等獎。不過可能被逼得太緊了,長大后她告訴父親,她其實一點也不想畫,是因為看見老爸害怕,被逼無奈才畫了幾年。小女兒呢?四五歲時就天天要寫毛筆字。到小學三年級時,她代表學校參加市和區的少兒書法比賽分別獲得了三等獎和二等獎。可惜,也沒能堅持……
現在,李名麟把目光投向了外孫女李易桐。她7歲了,上學之余也學習鋼琴、繪畫、舞蹈、外語,有一陣還學過圍棋。“說孩子覺得累,我們老兩口也覺得心疼。”李名麟為外孫女說著好話,也是老實話,“我看這孩子畫畫有悟性,課余就學學畫、彈彈鋼琴吧。”
李名麟覺得,應該把這樣的文化傳承下去。【原標題:卵石畫,斑斕妖艷在方寸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