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樹非老而枝不奇,人非老而語不妙”是指功夫老到。學習不是一朝一夕的事,而是要持之以恒,知識積累,技巧熟練,才能達到一定的境界,但學無止境。
想一蹴而就的捷徑是很難找到的。投機取巧者,想利用“創新”來唬人,甚至把古人書法中的“禁忌”當作自己的創新,每寫一筆必多次停滯、抖動、筆劃如彈簧,黑氣連篇、滿紙 涂鴉,卻暗自得意,自詡像老樹枯藤,堅實、老辣。殊不知觀眾不買賬,譏為:“死蛇咬住癩蛤蟆”。這種以臟亂丑怪為追逐,實則詬辱先賢,低制傳統,自欺欺人。而所謂“天然去雕飾”,那種“潤含春雨、乾裂秋風”的美妙情趣,是書畫運筆中自然形成的,矯揉造作,刻意追求,適得其反。
“創新”種種,不一而足,有學小孩寫“童體字”的,還有以“大”取勝的,把“龍”字寫了幾米大,龍字拐彎拐了七八個彎的。有的干脆就不是“字”,而是大小墨疙瘩,加上粗細黑線條,在大紙上橫涂縱抹,名曰“情緒”到底是什么情緒,恐怕連他自己也不知道。
最可笑的是用大掃帚蘸墨在球場樣大的布上寫大字,沒法懸掛,就吊在直升飛機上示眾,想一鳴驚人,結果被批評:“出洋相,發神經”。創新之風在近幾年由于碰釘子多了,慢慢消沉下來,但余波未盡,仍有追隨者,奉勸后學者應安下心來,認認真真的向博大精深的傳統學習,切勿急于求成,而走上歪門邪道。
“書畫一家”,學國畫要先學書法;“以書入畫”,指以書法的筆法來畫畫;“畫有書意”、“畫要見筆”,要看到畫中書寫的筆觸。這筆要順乎自然,切忌扣描、造做,畫才顯得脫俗,不會流于媚俗,但要符合形體的需要,而不是為筆觸而筆觸,不顧形體、結果會亂線一堆,什么也不是。結構、形體是核心,沒有形體就沒有一切,文章中常見的所謂“形神兼備”一說,把形和神分開,我看是錯誤的,神自形出,有形才有神,形之不存,神從何來?
有人認為:畫國畫筆觸越大越大氣,越有大家風度,我認為應根據所描寫對象的需要。如畫人物面部等主要部分需耐心細致,大筆就用不上,而畫其他次要部分或山水、花鳥等則可放松,但也要膽大心細,不可盲目。
國畫要適宜遠看,也要適宜近看。遠看看效果,看起來很細致,則有筆不見筆,有墨不見墨,而是渾然一體,栩栩如生的人物或實物。近看看筆墨:縱橫開合,筆筆精到,墨色華滋,恰到好處,有筆精、墨妙之致,才顯現筆墨功夫。
學書法的同時要學習文學,學文學的不一定會書畫,但學書畫的一定要有文學修養。文學是書畫的根基,沒有文學修養,會被譏為“畫匠”,畫也難以提高,所謂“文人畫”的格調之高,就在于此。要博采眾長,特別是吸收姊妹藝術的精華,如嶺南畫派就是折中“中、西”,借鑒西畫的優點,如素描的結構造型,油畫的厚重、豐富,漫畫的夸張、詼諧,水彩畫的明快、靚麗,版畫的整體層次等等。學如山然,以博為基,以專為峰,于一畫之中兼眾畫之長,集各家之妙,畫出風格,畫出水平,畫出詩情,達到絕倫。因此,在廣度上無須苛求,在深度上就要不遺余力,重點部分精細入微,其他部分幾筆帶過,面面俱到,是出力不討好的。精品之所以精,就在于統籌整體、重點突出、層次分明、賞心悅目。可惜我的資質拙劣,以上的這些要求,我努力終生也難以達到。
選題:要在身邊不起眼的生活中有所感觸,發現題材,挖掘內涵,尋覓畫意詩情,用現實加上理想,把平凡的事物畫出不平凡的效果,才是創新。
“太似則媚俗,不似則欺世,妙在似與不似之間”,這是早已被批判的齊白石的畫論。因他畫的竹石、花草等,了了幾筆,很粗放,非常不似,而他畫的草蟲極細致又極似,就媚俗、欺世了嗎?自相矛盾,無法自圓其說。可是現在又有人用這個話作評畫的依據。我認為“粗”則粗獷豪放;“細”則逼真動人,似與不似,或粗或細,粗細相兼,各具風格,各有千秋,均可畫出精品佳作,問題是如何表現。
熱愛祖國、熱愛家鄉、熱愛生活,特別是日常生活,是最熟悉的事物,拈手即來,俯拾即是,也是最方便的藝術源泉,何必要到遠方去尋覓異域風情。
我到過不少國家和地區,也曾嘗試畫過一些“異域風情”,但總覺感情上不來,深入不下去。因此有感,就寫了幾句:異域采風故新鮮,走馬觀花少靈感,耐人尋味日常事,詩情畫意在身邊,處處留心皆學問,何必舍近去求遠,丹青暢寫鄉土事,出水芙蓉本天然。祝愿畫家朋友們以本鄉、本土為題材,創作精品,樹立名實相符的中原畫派。【原標題:說書論畫—史正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