發生在東漢末年的漢魏受禪事件,是我國古代歷史上的重大事件;是我國有文字歷史記載以來第一次政權和平交替的典范;是對我國史前文化傳說中禪讓制的繼承和發揚。它直接導致了統治中國四百余年的劉漢王朝的滅亡和魏、蜀、吳三國鼎立局面的形成,結束了東漢末年天下分崩、群雄并起、軍閥割據的混亂局面。為晉朝的重新統一奠定了堅實的基礎。現就漢魏受禪的前前后后談一談膚淺的看法。
一、漢魏受禪的歷史背景
東漢自和帝起到靈帝的九代皇帝中,大多都是在幼年被推上皇寶座的,又都是短命的皇帝。其中和帝劉肇10歲稱帝,在位17年。殤帝劉隆則壽命更短,死時年僅2歲。安帝劉祜也是10歲登基,32歲駕崩,順帝劉保以11歲登基,在位19年,30歲時死亡。沖帝劉炳即位時年僅2歲,3歲就死去了。質帝劉瓚8歲即位,9歲時被外戚梁翼毒死。恒帝劉志15歲被梁翼扶上皇帝寶座,36歲時死亡了。靈帝劉宏34歲死去,在位22年,登基時也僅12歲。靈帝死后,17歲的劉辨被外戚何進扶上皇帝寶座,第二年便被董卓先廢后殺。從以上所述的東漢9代皇帝中,以靈帝劉宏在位時間最長(22年),壽命最長(34歲);殤帝登基時年齡最小(僅1歲),壽命也最短,死時僅2歲;又以少帝登基年齡最大(17歲),在位時間最短(8個月),而這些皇帝的沉浮大多與外戚或宦官有著密切的聯系。由于東漢中后期的幾代皇帝幾乎都是在幼年或童年即位,由皇太后臨朝稱制,造成了外戚的專權。到皇帝長大后,專權的外戚就與皇權發生矛盾,皇帝便依靠宦官誅除外戚。于是又出現了宦官專權,外戚和宦官交替執政相互傾軋,是東漢中后期政治上的一個顯著特點。同時也是東漢后期政治腐敗,社會黑暗的根本原因。特別是靈帝死后,外戚何進為清除宦黨,與袁紹、董卓誅殺宦官,因密外泄,反被宦黨所殺,可謂“偷雞不成反蝕一把米”。
時任并州牧的董卓先是接到何進的通知,在率兵進京途中聞知何進密謀外泄被殺,京城有變,急率軍進入京都洛陽,控制了東漢政權。廢少帝,立少帝之弟,9歲的劉協為帝,是為獻帝,改元初平。董卓則自稱丞相,不久又毒死了少帝劉辨。董卓掌權后在朝中飛揚跋扈。他的部隊野蠻殘暴,在京都洛陽“淫略婦女、剽虜資物”(《后漢書·董卓傳》)甚至以擊殺盜賊為名,大量殺戮無辜百姓,如“卓嘗遣人到陽城,時人會于社下,悉令就斬之。架其車重,載其婦女,以頭系車轅歌呼而還”(《后漢書·董卓傳》)。公元192年司徒王允、司隸校尉黃琬與呂布合謀,殺死董卓。之后,董卓部將李傕、郭汜以替董卓報仇為名進攻長安,殺王允、黃琬等。隨之李傕、郭汜互相攻訐,在長安城中廝殺。“一人劫天子(李傕)一人質公卿(郭汜)”(《資治通鑒》卷五十三)使長安城中“人相啖食,白骨委積,臭穢滿路”。(《后漢書·董卓傳》),公元195年冬,獻帝在楊奉、董承等的保護下逃出長安,繞道安邑(今山西夏縣),196年春才輾轉到達洛陽。當時洛陽的情形已經是“宮室燒盡、百官披荊棘、依墻壁間”,“群僚饑乏尚書郎以下自出采稆,或饑死墻壁間,或為兵土所殺。”(《后漢書·孝獻帝紀第九》),直到曹操從洛陽迎獻帝都許,才轉變了獻帝窮途末路,心驚膽顫的窘態。
從另一個方面講,東漢末年外戚與宦官交替專權的結果,直接導致了階級矛盾的不斷激化。桓帝,靈帝時,東漢統治集團更加腐朽。桓靈二帝后宮彩女數千人,衣食之費日耗數佰金,為彌補國庫之不足,就加征田稅,甚至賣官鬻爵。為了買到更高更實惠的官爵,買官者甚至不惜付數倍于定價的價格,僅曹操的父親曹嵩買太尉一職就花了一億錢,比定價高出了十倍。除此之外,統治者還巧立名目,任意攤派,把災禍轉嫁到廣大農民身上。
統治者的殘酷壓榨,加上連年災荒,廣大農民不得不被迫離鄉逃亡。公元170年,河南不少地方出現了夫婦相食的慘狀,農民已經到了忍無可忍的程度。公元184年,終于爆發了東漢末年黃巾軍農民大起義。在“蒼天已死,黃天當立,歲在甲子,天下大吉”口號感召下,“全國三十六方同時并起,燒官府取州郡,殺長吏,摧毀豪強地方田莊,沒收其土地、財產,開倉救濟貧民,旬日之間,天下響應,京師震動。(《中國古代史·第八章·第五節》)至公元192年,起義軍已發展到百余萬人。經過這次大起義,基本上瓦解了東漢政權。獻帝所接管的東漢王朝,已經處于名存實亡,風雨飄搖的狀態之中。
二、曹操的崛起與“挾天子以令諸侯”
曹操,字孟德,小字啊瞞,沛國瞧(今安徽亳州)人。父曹嵩,靈帝時曾官至太尉,據文獻記載,曹操“少機警,有權數,而任俠放蕩,不治行業,故世人未之奇也”“年二十,舉孝廉為郎,除洛陽北部尉,遷頓丘令,征拜議郎。”(《三國志·武帝紀》),是我國歷史上一位著名的地主階級政治家,軍事家和文學家。他在削平東漢末年天下分崩離析,諸侯群雄混戰割據,統一中國北方乃至整個中國重新走向統一的過程中起到了關鍵作用。說到漢魏受禪,盡管當時他已去世,但是仍然不能不提到他。
公元189年,曹操自與袁紹等結盟起兵討伐董卓開始征戰生涯,到公元220年(東漢建安25年)中,通過自身卓越的才能和宏圖大略,在平定黃巾軍農民大起義,消滅袁紹北方勢力,削平軍閥混戰局面中屢建奇功,把長江以北的大半個中國逐漸置于自己的實際掌控之中,成了中原地區的真正主宰者。
公元192年(漢初平3年)曹操在平定黃巾軍起義中受降黃巾軍30余萬人,男女百余萬人,收其精銳者,號為青州兵(《三國志·魏書》),公元196年(東漢建安元年)曹操乘李傕、郭汜因內訌而相互攻伐,洛陽陷入一片混亂之際,接受荀彧、程昱、董昭等人的建議,從洛陽迎獻帝都許,從此假獻帝旗幟,號令全國,是為“挾天子以令諸侯”的開始。這一年獻帝拜曹操為司空,行車騎將軍。201年,曹操以奇謀在官渡之戰中擊敗北方最強大的政治對手袁紹,為統一北方奠定了堅實基礎,以后曹操又先后鏟除袁尚、高干等袁紹殘余勢力。平定北方的烏丸、匈奴;消滅了馬超、張魯的西部敵對勢力至公元220年(東漢建安25年)整個長江以北大半個中國已在曹操的實際掌控之中。
那么,曹操有沒有廢漢稱帝的野心呢?筆者只能談一些歷史事實。建安十三年,曹操罷漢三公,置丞相,自為漢丞相,建安十五年,曹操自表心志“欲望封侯作征西將軍,然后題墓道言,‘漢故征西將軍曹侯之墓’此其志也”(《三國志·魏書》)建安十八年,曹操被獻帝拜為魏公。建安二十年五月,獻帝進封曹操為魏王。建安二十四年十月,孫權上書稱臣,并勸曹操稱帝,曹操拿著孫權的表章對從僚屬說:“是兒欲踞吾著爐上耶”(《魏略》)。也同是在這一年,漢待中陳髃、尚書桓階上書要曹操廢漢自當皇帝,云:“殿下應期,十分天下有其九,以服事漢,髃生注望,遐邇怨嘆,是故孫權在遠稱臣,此天人之應,異氣齊聲,臣愚以為虞、夏不以謙辭,殷、周不吝誅放,畏天知命,無所與讓也。”(《三國志·魏書》),曹操則以“施于有政,是亦為政,若天命在吾,吾為周文王矣”對。從以上曹操的所作所為看來,曹操并沒有篡漢之心,不論是因為遠在西南的劉備及遠在東南的孫權都虎視眈眈也罷,還是曹操本不存篡漢之心,不愿落篡漢罵名也罷,縱觀曹操掌控漢室天下幾十年的作為,曹操都踐行了“吾為周文王矣”的諾言。
建安二十五年春正月,曹操病逝洛陽,年六十六歲。縱觀曹操一生,他具有超凡的膽識和雄才大略,有知人善任、求賢若渴的坦蕩胸襟;有運籌帷幄,決勝千里的天才軍事才能,有雄渾豪邁、坦蕩激昂的文學家的氣慨;有以民為本、于民生息的政治風度。盡管歷史上對他的評價眾說不一,但他畢竟是我國歷史上的一代梟雄和有作為的地主階級政治家,軍事家、思想家,對魏晉時期社會的繁榮,各民族的大融合,推動中國歷史發展進程功不可沒。
三、漢魏受禪與三國鼎立局面的形成
曹操病死洛陽之后,漢獻帝命曹操的兒子曹丕嗣位為魏王,改年號建安25年為延康元年,到這一年的十月,其間先后發生了以下幾件大事。
第一,漢獻帝親下詔書曰:“魏太子丕,昔皇天授乃顯考以翼我皇家,遂攘除髃兇,拓定九州,弘功茂績、光宇宇宙,朕用垂拱負扆二十有余載。天不憖遺一老,永保余一人,早世潛神,哀悼傷切。丕奕世宣明,宜秉文武,紹熙謙緒。”“今使使持節御史大夫華歆奉策詔授丕丞相印綬魏王璽紱,領冀州牧。”(《三國志·魏書》)通過這一事件,曹丕在形式上和實質上都掌握了漢室朝廷的大權。獻帝這樣做的目的,一是憚于曹操的威勢,不得不讓曹丕子承父業,繼續掌控漢室大權。二是鑒于曹操剛剛剛去世,曹丕的威信還沒有確立,朝中出現了權力真空,讓曹丕掌權有利于朝政的穩定。三是在不得已而為之的情況下,與其讓人把權力從手中奪去,還不如送個順水人情。四是獻帝還可能對曹氏父子抱有幻想,讓曹丕掌握大權來延緩漢王朝的滅亡。總之無論怎么說,這都為漢魏受禪埋下了伏筆。
第二,延康元年二月,曹丕把自己的心腹賈詡、華歆、王朗分別提拔到太尉、相國、御史大夫的重要位置,進一步鞏固了自己的權力和勢力。而在以后發生的受禪過程中,賈詡、華歆、王朗都成了曹丕的得力干將,為曹丕通過禪讓的形式奪取漢室江山立下了汗馬功勞。
第三,延康元年六月,曹丕開始南征,值得說明的是,曹操是這一年的正月病逝于洛陽的,曹丕也應該是在洛陽接受冊封的。在這不到半年的時間中,曹丕既要為乃父料理喪事,又要培植自己的親信勢力,鞏固自己的權力,同時又要為受禪當皇帝作一些必要的準備,因此無暇顧及其它。待這一切都做完以后,曹丕先是在洛陽東郊舉行了閱兵儀式,然后就迫不及待的發兵南征,因為當時漢的首都在許地(今許昌縣張潘鎮),以協迫獻帝讓權交印。有意思的是,竟有不明眼的人,竟然企圖阻止曹丕的南征。時任度支中郎將的霍性就上書苦諫,勸說曹丕不要發兵南征,結果引起曹丕的大怒,招來來殺身之禍。在殺了霍性之后,曹丕“既而悔之,追原不及”。(《三國志·魏書》)
第四,這一年七月甲午 日曹丕行至譙:“大飧六軍及譙父老百姓于邑東”。其間,曹丕還“親祠譙陵”(《三國志·魏書》)
第五,這一年十月癸卯日,曹丕下令:“諸將征伐,士卒死亡者或未收斂,吾甚哀之,其告郡國給櫘櫝殯斂。送致其家,官為設祭。”(《三國志·魏書》)
以上兩項,均為曹丕在篡漢之前,為收買人心而玩弄的政治手腕,目的是為了拉攏人心。
除此以外,在這一年中,還多次出現了漢亡魏興的天象或異事。
延康元年三月,“黃龍見譙”,延康元年四月,“饒安縣言白雉見”。延康元年八月,石邑縣言鳳皇集。按照當時人們敬天畏命的迷信觀念,這正是大魏代漢的征兆。
以上這些情況,總之一條就是大魏應該代漢,曹丕應該當皇帝,因為大魏具備了代漢的天時(異常事件)、地利(十分天下、魏有其九)、人和(曹丕已掌握了漢朝天下的大權,群臣大多是曹氏父子的親信近臣)。在這樣的情況下,只要有人提及魏代漢此事,就會水到渠成,順理成章。
延康元年十月丙午日,曹丕率兵“行至曲蠡”,(今臨潁縣繁城回族鎮,在張潘西南約40華里)獻帝已感覺到皇位不穩,在不得已的情況下,只有做順水人情了。“漢帝以眾望在魏,乃召髃公卿士,告祠高廟。使兼御史大夫張音持節奉璽綬禪位”。這一方面說明了獻帝對天下大勢的充分理解,另一方面,也說明了曹丕早已有篡漢之心,在這種情況下,漢帝不垂首禪讓又有什么辦法呢?于是,獻帝只好下詔,把帝位禪讓于曹丕。但是,曹丕又是什么態度呢?從當時曹丕內心講,他巴不得馬上當皇帝。又懼怕落下篡漢的罵名,就只好一而再、再二三的推辭了。癸丑日,曹丕已經三次推讓了獻帝禪位的詔書。
這一年十月乙卯日,獻帝再一次冊召曹丕禪代天下,這一次,又被曹丕拒絕了。在反反復復的禪讓中,一直到已巳日,在眾臣反復的勸說下,曹丕政治手腕玩盡,受禪各項準備工作齊備的情況下,才勉強同意了漢帝與眾臣的請求,勉強答應獻帝禪讓的請求,答應獻帝與眾臣,做大魏的皇帝。
根據尚書令桓階的奏章,選擇在辛未日(二十九日)舉行受禪大典。于是,獻帝就在這一天把傳承二十四帝,漢家獨享四百多年的傳國玉璽奉讓給了魏王曹丕。獻帝傳曰:“辛末,魏王登壇受禪,公卿、列侯、諸將、匈奴單于、四夷朝者數萬人陪位,燎祭天地、五岳、四瀆。”(《三國志·魏書》)至此,自劉邦興基,傳承二十四帝,四百余年的漢王朝宣告滅亡。在東漢滅亡的第二年(公元221年),劉備在成都稱帝,史稱蜀漢,第三年(公元222年),孫權在建業稱帝,國號為吳。從此,形成了我國歷史上三國鼎立的局面,自秦漢以來,國家統一的局面為魏、蜀、吳三國所代替。
四、繁城與“漢魏受禪碑”“漢魏受禪臺”
臨潁縣繁城回族鎮位于臨潁縣城西北部,潁河古道南岸,東南距臨潁縣城十五公里,西南距襄城約40公里,北距許昌市十五公里,東北距古魏都張潘(當時叫許)20公里,古官道南陽路就經過這里,在古代是一個著名的水陸碼頭。文獻記載:春秋時繁城稱“狼淵”(《左傳》:“楚伐我,又師于狼淵”),漢時稱“曲蠡”(《三國志·魏書》“庚午,行至曲蠡”)“繁陽亭”(《三國志·魏書》)“以潁陰之繁陽亭為繁昌縣”。東漢時期,亭為鄉級行政機構,正是由于曹魏在這里受禪代漢,取繁榮昌盛之意,魏國代漢以后,曹魏政權為紀念這一發祥之地,而在這撤亭置縣。唐貞觀七年,唐政府頒令撤繁昌縣使之并與臨潁縣,繁昌始稱繁城,一直沿襲至今。
繁城作為魏興漢終之地,同時也是三國文化的發源地。在以繁城為中心的方圓10公里以內,可考的三國古跡遺址就有十處之多。其中在正南6公里,有當時司馬懿駐扎的行轅,現為司馬村;距司馬村西約3里,有當時司馬懿駐軍的兵營,現為司馬營村;在距繁城西南約10公里,與襄城縣交界出,有當時的運糧河,曹沖稱象處以及曹操的點將臺,據傳當年曹操就是在這里指揮官渡之戰,此地現叫做“論城”。在繁城東北方約3公里的劉莊村,有當年因獻帝下衣帶詔而受牽連,后被曹操誅殺的伏皇后墓,在繁城古城正北方3公里處的古官道旁有一個村子叫歇馬店,據傳這里就是當年獻帝赴繁城受禪時駐足歇馬的地方。至于當年為筑受禪臺取土形成的闊40畝的飲馬坑,更是為眾多三國愛好者所熟知。而在這眾多的三國古跡遺址中,最為著名,歷史價值最高,保存最為完好的當數位于繁城鎮區的“漢魏受禪臺”和“漢魏受禪碑”(又名“三絕碑”)
“漢魏受禪臺”位于繁城鎮區最南部,緊鄰明代護城河,是為當年舉行受禪大典而修筑的靈壇。同時也是漢魏受禪事件最原始,最有力的實物見證。2001年,漢魏受禪臺被國務院公布為“國家重點文物保護單位”。
當年,曹丕在十分天歸已九分的情況下,有心當皇帝又不愿落下篡漢的罵名,于是就玩弄政治手腕,鼓動身邊的親信大臣去協迫獻帝禪讓皇權。而獻帝則迫于曹氏父子的威勢,眼見漢室江山大勢已去,不得不使兼御史大夫張音持節奉璽綬禪位。同時,時任漢左中郎將的李伏首先向曹丕上表,列舉了一系怪象異事,力圖以天命論勸說曹丕當皇帝,而魏待中劉廙,辛毗、劉曄、尚書令桓階、尚書陳矯、陳髃、給事黃門侍郎王毖、董遇等則為李伏勸說曹丕當皇帝推波助瀾。也聯名上表曹丕當皇帝,曹丕眼見實際尚未成熟,就下命堅決地拒絕了。癸丑日,在曹丕向眾臣宣布了自己不當皇帝的決定以后,督軍御史中丞司馬懿,侍御史鄭渾、羊秘、鮑勛、武周等人又反復以李伏所說怪象異事為根據擁戴曹丕當皇帝。而曹丕則以“三軍可奪帥,匹夫不可奪志”的決心再次拒絕。乙卯日,獻帝再次下詔書讓曹丕當皇帝,曹丕則以“當議孤終不當承之意而已。猶獵,還方有令”來拒絕獻帝的冊封。經過庚申日,辛酉日眾臣的反復勸進,曹丕則一次又一次的拒絕眾臣的請求。壬戌日,獻帝又一次下詔讓曹丕當皇帝,到甲子日曹丕再次退回了獻帝的策書和璽綬。丁卯日,獻帝又一次下令,冊召曹丕當皇帝,巳巳日,曹丕還是讓獻帝收回了成命。在這反反復復就皇帝寶座讓與拒的過程中,是曹丕真心不當皇帝嗎?答案是否定的。曹丕并非乃父,如今時過境遷,曹丕已經實際上掌握了漢室天下,只不過是無冕皇帝,獻帝也不過是受入操縱的木偶而已。曹丕又何嘗不愿意盡早地成為明符其實的皇帝呢!只不過是為了為自己洗凈篡漢嫌疑,落下一個在天命頤指,人心所向、眾望所歸的情況下不當皇帝不行的清名而已。于是,經過再三再四的推讓,等到華歆、賈詡、王郎等四十六位公卿大臣聯名勸進時,曹丕才辦推辦就地答應了自己做皇帝的請求。
至于何時受禪,尚書令桓階等人早已為曹丕安排好了,“臣輒下太史令擇元辰,今月二十九日,可登壇受命,請召王公髃卿,具條禮儀別奏”。(《三國志·魏書》)
至于受禪地點的選擇,是出于兩種考慮的,一是在繁陽亭這個地方落過鳳凰,走過麒麟,當時在這里出現過嘉禾。二是通過占卜,確定繁陽亭就是最佳的受禪地址。另外,據曹丕自己所說:“潁川,先帝所由起兵征伐也。官渡之役,四方瓦解,遠近顧望,而此郡守義,丁壯荷戈,老弱負糧。昔漢祖以秦中為國本,光武恃河內為王基,今朕復于此登壇受禪,天以此郡翼成大魏。”(《三國志·魏書》)
于是,曹丕接受了賈詡等人的建議,命司馬懿率二十萬精兵日夜不息,在短短的半個月內在距繁陽亭12華里遠的飲馬坑處取土堆成了受禪用的靈壇(今名受禪臺),根據文獻記載,受禪臺堆集成時,闊十畝,高五丈,為夯土結構,臺分三層品階臺,每層有二十七級臺階,從臺底到臺頂總共81級臺階,寓九九歸真之意。當時臺上建有受禪的行宮,每層品階臺以漢白玉欄桿圍成。按照已經擇定的受禪吉日,魏黃初元年冬十辛未(漢延康元年十月辛未日夏歷220年10月29日,)就是在這座為受禪而筑的靈壇上,舉行了隆重而肅穆的漢魏受禪大典。曹丕接過了獻帝親手奉上的傳國玉璽,宣讀了祭告天地的詔書,成了明符其實的皇帝。而獻帝則被封為山陽公。從此,劉漢王朝徹底的滅亡了。
現存于繁城鎮區獻街村小學內的“漢魏受禪碑”是為把漢魏受禪事件傳之后世而立,年代在漢魏受禪之后,曹丕病逝之前,距今已有近1800年的歷史,它是記載漢魏受禪前后經過的最翔實的文字見證,是研究漢魏政權交替不可多得的原始資料,與“漢魏受禪臺”同時被國務院公布為“國家重點文物保護單位”。
“漢魏受禪碑”共兩通,其一曰“公卿將軍上尊號奏”,其一曰“受禪表”,二碑均通高3.4米,寬1.1米,厚0.32米,圭形碑額,無華飾,分別在碑名與正文中間處,有一直經0.2米的圓形穿孔,叫碑穿,圭形碑額和碑穿共同組成了漢碑的典型特征。其中“公卿將軍上尊號奏”碑記述的是華歆、賈詡、王郎等46位文武公卿大臣上書推舉曹丕當皇帝的勸進表,由于這項奏章內容較長,碑的正面除按22行,每行49字排列外,在碑陰處另刻了10行。碑文整體分三部分。第一部分是將上奏章的46位文武公卿的官職、爵號、名字按品級的高低排列,從“相國安樂鄉侯臣歆、太尉都亭侯臣詡······”一直排到第四十六名“武衛將軍安昌亭侯臣褚”。碑文第二部是勸說曹丕當皇帝的具體內容,首先講了在聯名上奏前漢帝禪讓,曹丕固辭的情況:“漢帝奉天命以固禪,群臣因天命以固請,陛下違天命以固辭。”曹丕則以“以德則孤不足,以時則虜未滅,若以群賢之靈得保首領,終君魏國,于孤足矣,若孤者,胡足以辱四海,至于天瑞人事,皆先王圣德遺庋,孤何有焉?是以未敢聞命”來拒絕。緊接著從幾個方面闡述了曹丕應該當皇帝的依據,第一方面是天命,從當時對國內影響力最大的兩本書《易經》和《論語》說起,“易稱圣人奉天時,而論語曰君子畏天命。天命有去就,然后帝者有禪代···,武王必不悅于高陵之玄宮矣”。第二方面列舉了東漢末年由外戚與宦官交替當權造成的天下分崩,王室蕩覆的混亂局面,以及曹丕之父---曹操為漢室天下立下了不世之功。“漢政在閹宦,祿去帝室七世矣。遂集矢石于其宮殿,而二京為之丘墟,當此之時····而始有造于華裔。”第三方面,講了曹丕當政10個月來的政績:“陛下即位,光照文德,以翊武功,勤恤民穩····弘乎周文。”第四方面,從天降祥瑞的角度闡明曹丕應該當皇帝:“人神并和,皇天則降甘露而臻四靈,后土則挺靈芝草而吐醴泉。虎豹鹿兔,咸素其色····無不畢備。”第五方面,說明了文武公卿勸曹丕當皇帝的由衷:“古人有言,‘微禹,吾其魚乎;’微大魏,則臣等之白骨交橫于曠野矣。”第六方面再次從符命,曹丕的功德、民心的向背說明曹丕在這時當皇帝是“千世之時至之會,萬載一遇之秋”。上述依據的陳述,令人信服的證明了曹魏代漢是天命所歸,人心所向、勢之所指、神之襄助。
碑文的最后是46為文武公卿的簽名落款,依次為“臣歆臣詡臣郎······臣褚”。
受禪表碑正面碑文22行,每行49字,碑陰處無字。此碑分別記述了漢魏受禪的時間“魏黃初元年冬十月辛未”,刻碑的原因:“皇帝受禪于漢氏,上稽古儀,下考前訓,書錄帝王之遺事···故立斯表”,曹丕受禪的公德“皇帝禮乾綱之懿姿,紹有虞之黃裔,九德既該,欽明文塞,齊光日月,材兼三極···”兆應曹丕應該做皇帝的天象歷數。“···其余甘露零于豐草,···嘉禾神芝奇禽靈獸窮祥極瑞者期之間蓋七百余見···欽授天位”,曹丕的謙遜與禪讓過程:“皇帝謙退讓德不嗣,至于再,至于三···皇帝乃回思遷慮,”受禪地點的選擇“卜之周易,筮之守龜···五反靡逮···,遂于繁昌筑靈壇,設遺宮,跱圭璧,儲犧牲。”參加受禪典禮并見證這事件的相關人員“延公卿士,常伯,···匈奴南單于,東夷、南蠻、西戎、北狄、王侯君長之群入自旗門,咸旅于位。”曹丕受禪及受禪后,昭告天地大赦天下的情況。
此二碑至今已有近1800年的歷史,千百年來二碑一直以她珍貴的史料價值,文學價值和書法藝術價值受到廣泛的推崇和贊譽。論其史學價值,二碑直接記載了漢魏受禪的始末,她的撰文者王朗、書丹者梁鵠、鐫刻者鐘繇三人都是受禪事件的親歷者,碑文中雖不乏對曹丕受禪的溢美過譽,近似阿諛之詞,但她記述的內容卻大多是歷史的真實,特別是受禪時間的記述“魏黃初元年冬十月辛未”,就印正了兩部著名史學著作《三國志》、《后漢書》對受禪時間記述的謬誤。其中,《三國志》中記載為庚午日(13日),而《后漢書》中記載為“冬十月乙卯”(10月30日)。根據歐陽修《讀繁城受禪碑跋》的考證,當年10月根本就沒有30日。論其文學價值,碑文不愧是出于漢末文學泰斗王朗之手,其述事言之鑿鑿,條理井然明理深入淺出,環環相扣,讓人無懈可擊。論證旁征博引,順情入理,讓人懾服,潑墨渲染中心,而惜一字來去冗節枝,可謂添字則余,去字則損,其出神入化的絕妙手筆,后世無出其右者。論其書法藝術價值,由梁鵠書丹,鐘繇鐫刻的字體雖為八分隸書,又具備了后世楷書的特征,其結構嚴謹,體勢方正,簡繁得體,和諧統一,其氣度凝重遒勁,筆走龍蛇,豪邁縱逸,自然率直中又流露出遮掩不住的靈氣。
關于后世對受禪碑的評價,現有歷代先賢贊語為證:
唐·李綽《尚書故實》:“魏受禪碑為王朗文,梁鵠書、鐘繇鐫字,謂之三絕。古鐫字皆須妙于篆籀,故繇方得鐫刻。”
唐·韋絢《劉賓客嘉話》:“繁城受禪碑為王朗文、梁鵠書、鐘繇鐫刻,堪稱三絕。”
南朝梁武帝:如云鶴游天,群鴻戲水,豈虛語哉!
宋·李昉《太平廣記》:“鐘繇真書絕世,剛柔備焉。點畫之間,多有奇趣,可謂幽深無際,古雅有余,秦漢以來,一人而已。隸書入神,八分入妙,八分則有受禪碑,稱此為最也。”
宋·歐陽修《讀繁城受禪碑》:“其巨碑偉字,其意唯恐傳之不遠也。豈以后世為可欺,與不然不知恥者,無所不為乎。”
明·邵寶:“受禪臺碑依然在,廟寺馨香看是誰”。
清·楊守敬:下筆如斬刀頭,風骨凌厲,遂為六朝真書之祖。
清·康有為:今禪表遺筆獨存、鴟視虎顧雄偉冠時。
五、漢魏受禪對后世的影響
漢魏受禪作為我國封建社會中一次重大的歷史事件,它對后世的影響是深遠的。
首先,它是對我國古代禪讓文化的傳承和弘揚。禪讓制開創于我國遠古時代,史前文化傳說中,堯舜禹禪讓的故事,就是禪讓文化的最完美的表現形式,它包含著遠古先民在政權過渡中最理性的選擇,集中體現了華夏民族寬容、大度的優良傳統。千百年來一直為后世所稱道。漢魏受禪則是除史前傳說而外,有文字記載的第一次,為后世的政權更替開辟了和平過渡的先河。《后漢書·孝獻皇帝紀第九》載:“魏王稱天子,奉帝為山陽公,邑一萬戶,位在諸侯王上,奏事不稱臣,受詔不拜,以天子車服郊祀天地,宗廟、祖、臘皆如漢制,都山陽之濁鹿城。四皇子封王者,皆降為列侯”。“魏青龍二年三月庚寅,山陽公薨,十有四年,年五十四,謚孝獻皇帝,八月壬申,以漢天子禮儀葬于禪陵、置園邑令丞。”可見曹氏在受禪事件中對待一位遜位帝王的關照和禮遇,這與后世歷代王朝更迭中血腥的殺伐又是何等鮮明的對照。盡管曹魏政權在以后的更替中被司馬氏如法炮制,但司馬氏卻沒有象曹氏對待獻帝那樣仁慈,“司馬昭之心路人皆知”這一典故一定會讓我們想象得見在司馬氏專權之下,魏帝的困境。在以后我國歷代王朝的更替中,就連司馬氏對待曹氏那種裝裝樣子的情形也難以找到。“一將功成萬骨枯”,歷代王朝的建立,都是壘集于前代王朝的累累白骨之上。從這一點來講,曹魏在取代東漢王朝中所采取的大度,包容態度,不能不為人稱道。
其次,漢魏受禪事件在客觀上起到了推動社會發展的積極作用。在東漢末年的外戚宦黨相互傾壓中,社會政治腐敗經濟凋敝已經到了極點,再加上連年的災荒戰亂,給處于社會底層廣大農民造成了深重的災難,社會到了幾乎崩潰的邊緣。人口大量減少,田園荒蕪、物資匱乏,千里中原尸骨累累,荊棘叢生,狐兔出沒,社會生產力遭到極大的破壞。對于國家而言,東漢王朝名存實亡,特別是經受了黃巾軍農民大起義的沉重打擊,東漢王朝更是雪上加霜,大廈將傾的頹勢已經明顯的呈現出了。而與之共生的豪強并起,群雄紛爭,諸侯割據,盜寇蜂起,在無政府的狀態下恣意蔓延,社會發展急需一種新的動力來推動,一場新的社會大變革勢在必行。
曹魏的興起正是適應了這一歷史潮流,特別是受禪事件以后,成鼎立之勢的魏蜀吳的三國為了求生存圖發展、分別對社會政治進行了必要的改革,推出了一系發展社會生產力的有效方法,使各自轄區的社會經濟得到了一定程度的恢復和發展。其中,曹魏在恢復社會經濟發展生產成效最著。在發展社會生產方面,曹操于196年(建安元年)接受棗祗、韓浩的建議,利用當時因戰亂出現的大量無主荒地和破黃巾軍得到“資業”在許下(今許昌市周邊地帶)募民屯田,一年以后就收到極好效果,以后曹魏又命國淵主持屯田,把屯田推廣到統治區各州郡,“五年中倉廩豐實”(《三國志·國洲傳》)從而解決了軍需民食。曹魏中后期,在鄧艾主持下又大興“軍屯”,在淮河中下游地區且田且守,修建了許多水利工程,幾年之后,“自壽春至京師,農官兵田,雞犬之聲,阡陌相屬”。(《晉書·食貨志》)使淮河中下游地區成了富庶之區。曹魏屯田制的推行,主觀上是為自己統一北方,穩定政權提供經濟保證,而客觀上卻起到了改善人民生活,恢復和發展社會經濟的實效,對后世的經濟發展提供了有益的借鑒,最典型的要數明朝洪武年間,明朝中央政府在中原一帶實行的“移民墾殖”和抗日戰爭時期,八路軍在延安解放區推行的“大生產運動”,其前者是把關中地少受戰亂,人口密集地區的大量農民移民到中原河南、山東、河北這些飽受戰亂,人煙稀少,土地大量荒蕪的地區去恢復生產,繁衍人口,有效地恢復和發展了社會經濟。而后者則在打破日頑經濟封鎖,保證解放區軍民供給最后打敗日本侵略者,方面起到關鍵作用。
曹魏實行的“戶調制”賦稅制度,也對我國后事的賦稅制度產生了積極影響。204年(建安九年),曹操頒發了《收田租令》“其收田租畝四升,戶出絹二匹,綿二斤而已,他不得擅興發”(《曹操集澤注》),對兩漢以來的賦稅制度進行了改革,在一定程度上相對減輕了農民的負擔,為以后各朝所采用。
曹魏在用人上,“唯才是舉”的作法,也是值得肯定的,曹操曾先后五次下“唯才是舉”令,令中說不論人才以前有什么惡劣,只要有“治國用兵之術”都可以得到重用。曹操把“才”作為求賢的標準和準則,打破了以往重視門第和名節聲望的傳統,重視真才實學。同時又能知人善任,把大批“經國濟世”之才匯聚到自己旗下,為自己在建功立業中所用,這一點直至到今天,也是有極大的現實和借鑒意義的。
在漢魏受禪事件發生的一千八百年中后人對此事議論不休,褒貶不一,但無論后世怎樣評說,漢魏政權的交替畢竟是通過受禪的形式,以和平的方式完成的,是除史前文化而外,中國數千年封建社會中,以和平方式完成王朝交替的典范。而曹魏對推動社會進步的貢獻和漢魏受禪的積極意義也是有目共睹,舉世公認的。(作者:胡少杰系河南省臨潁縣繁城回族鎮文化站站長,中學高級教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