民間文學包括神話、傳說、故事、歌謠、史詩、諺語、謎語等,是我國非物質文化遺產的重要類別,但由于與物質無緣、與金錢疏離,除了傳說還算炙手可熱之外,其余均處于不被重視的弱勢地位。為了尋求民間文學類非遺保護的有效措施,加強其保護與傳承,日前,由文化部非物質文化遺產司、中央民族大學主辦,中央民族大學文學與新聞傳播學院承辦的“民間文學類非物質文化遺產保護學術研討會”在京召開,來自全國各地的民間文學領域的專家學者、非遺保護的基層工作人員、相關的代表性傳承人共60余人參加了會議。
故事不受重視,傳說相對火爆
已被列入第一批國家級非遺名錄的民間文學類項目梁祝傳說,在申報之初曾被莫名其妙地卷入一場發源地歸屬的爭議之中。四省六地的龐大陣容,紛紛拿出可信之物,證明自己才是梁祝傳說的“真命天子”,有的甚至將祝英臺當年照鏡子的地方搬出來印證是非。然而,一場公說公有理、婆說婆有理的激辯最終并未分出個勝負,而是互相妥協、聯名申報。無獨有偶,被并稱為我國“四大傳說”的另三位成員——孟姜女傳說、木蘭傳說、牛郎織女傳說,隨后也都成了各地爭搶的對象。與此番熱鬧情形相對照的是,同為民間文學類的非遺項目瑪納斯、江格爾等一直處于日漸凋零的危機之中。已經75歲的瑪納斯國家級代表性傳承人沙爾塔洪·卡德爾是該項目幾位國家級代表性傳承人中最年輕的,后繼乏人成為傳承最大的困擾。
對此,中國社會科學院文學研究所研究員賀學君說:“民間文學具有流動性、變異性、共享性的特點,因此并非只在名錄地傳播。名錄地也并不具有獨享某一民間文學的權利,而是應有更多的保護責任。如果由名錄地獨占某個項目,會使其他地方失去保護的積極性,從而加速項目的消亡。這不僅背離了建立名錄的初衷,而且還走向了反面。”
“各地對傳說熱衷,本質目的是為了發展旅游,進而帶動地方經濟的發展。相比之下,故事類項目可被利用的元素太少,因此落得冷冷清清的局面。”國家非物質文化遺產保護工作專家委員會副主任委員、遼寧大學教授烏丙安對此現象深表憂慮:“以民間故事類項目為例,近年來各地報送的申報材料連1%都不到,這不僅和民間故事傳承人的口頭傳承活動悄然消失有關,還與各地政府對其重視不夠有很大關系。”
要重視講述人,更要關注聽眾
在農耕時代,閑暇時光最為愜意的事情莫過于圍坐在一位老者身邊,聽他講故事,從盤古開天辟地到牛郎織女,從神魔到鬼怪,一個個生動鮮活的民間故事表達了人們對美好未來的向往。隨著信息時代的到來,當年講故事的場景不復存在,講故事的人老了,聽故事的人少了。那些承載著傳統文化的民間故事即將面臨無人可傳、向誰去講的消亡局面。
“民間文學傳統喪失的原因并不在于講述者的過世,而在于聽眾的喪失。民間文學只有擁有聽眾,講述才有可能實現。因此,民間故事的講述不僅要重視講述人,更要關注聽眾,講述活動不能忽視了培養、孕育聽眾群體。”國家非物質文化遺產保護工作專家委員會副主任委員劉魁立表示,由于社會歷史條件的變遷,人們的世界觀發生著變化,許多過去講的故事,很難讓現在的孩子產生共鳴,但這并不代表舊的文化表現形式一旦消亡就不會產生新的文化表現形式。
北京大學社會學人類學研究所教授高丙中對此十分認同,在他看來,民間文學各類別在當地的傳承有消有長、有弱有強,所以不要把特定的民間文學的消亡視為民間文學的命運,也不要因為民間文學的歷史性而把民間文學當作歷史,它在當地的傳承還會繼續下去。中國社會科學院文學研究所研究員戶曉輝說:“對于民間文學的何去何從沒必要過于擔憂,它是我們內在的需要,有時在不同的歷史時期,表面形態會發生某些變化,但是內容呈現是持續不變的。民間文學生存需要講述環境,雖然過去面對面的講述環境不復存在,但是網絡上的故事流傳和網友的回應又重新為民間文學的生存提供了新的土壤。”
記錄保存最可取,新的工程要啟動
不過于擔憂并不代表對傳統的放棄。畢竟,傳統的民間文學承載著幾千年民族文化的歷史記憶,需要我們更好地繼承和保護,但是該如何保護呢?
國家非物質文化遺產保護工作專家委員會委員劉錫誠認為,記錄保存是當下對民間文學最可取的保護方式。將頭腦里儲存了大量民間文學作品的高齡故事家、歌手、說唱藝人的講述演唱用文本記錄下來,他們一旦過世,這些記錄的文本就成為了其生命和遺產延續的根據。賀學君認為,保護可以分為基礎性保護和發展性保護兩種;A性保護就是以靜態存在為對象,對遺產對象采取確認、立檔、保存等措施,力求做到內容真實準確、保存科學安全。發展性保護可引入了研究和宣傳兩種力量,以對象的活態存在為中心,目的在于在理論與實踐的結合中,推動其生命自身對項目的弘揚、傳承與振興。這是保護民間文學的本質與關鍵,是非物質文化遺產有效的傳承之道。烏丙安還建議,應該啟動一個比《中國民間故事集成》、《中國歌謠集成》、《中國諺語集成》三套集成工程更重要的工程,對民間文學做一次大的搜集整理。(原標題:有熱鬧,有悲涼——專家研討民間文學在當下的保護與傳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