豫劇電影《清風亭》

    日前，豫劇電影《清風亭》在洛杉磯國際家庭電影節上獲得“最佳外語音樂劇獎”，另外，河南電影還另有斬獲，故事片《自古英雄出少年之岳飛》也進入決賽。我們且不論這個電影節檔次如何，國外觀眾是否完全理解豫劇，但這次影片的獲獎卻給我們重新思考豫劇及豫劇電影在這個全媒體時代的發展問題。

   《清風亭》是包括豫劇在內的不少劇種的“骨子老戲”，從清代開始就以亂彈面目出現，有的稱這出戲為《天雷報》或《雷殛張繼保》。故事講的是薛榮妻妾不和，妾周氏生下一子，被迫拋在荒郊，被以打草鞋為生的老人張元秀夫妻拾得，取名張繼保，撫育成人。13年后，張繼保在清風亭被生母周氏帶走。張元秀夫妻思兒成疾，每日到清風亭盼子歸來。張繼保得中狀元，路過清風亭小憩。張老夫妻前往相認，但張繼保忘恩負義，不肯相認，把老夫妻當成乞丐，只給他們二百錢。老婆婆悲憤至極，把銅錢打在他臉上，夫妻相繼碰死在亭前;張繼保也被暴雷殛死。在之后的演出中，不少劇作把張元秀改為賣豆腐為生，京劇大師周信芳是如此演的，豫劇演出亦如是。

    負心故事是中國戲曲永恒不變的一個重要主題，從戲文中的《趙貞女蔡二郎》、《王魁》到亂彈中的《清風亭》久演不衰，由于它對助人于危難中的高尚行為的歌頌以及對變心負義的無恥行為的鞭撻，表達了明確清晰的是非判斷，因此深受廣大普通百姓的激賞與喜歡，這在是非不分、善惡不辨的社會更像一針清醒劑。雖然在現實社會惡人有惡報的愿望無法實現，但在戲中受到最大懲罰也不啻是宣泄老百姓心中郁悶不平之氣的一個比較好的渠道。在當今社會，文藝作品已不再執著于這種簡單的道德評判，但是，“善有善報，惡有惡報，不是不報，時候未到”這種理念作為一種文化基因深深地植根于觀眾心中，依然有著極大的受眾群體。豫劇電影《清風亭》之所以能取得成功，就是因為其價值取向是和觀眾一致的。另外，作為一臺經過數代藝術家舞臺打磨的作品，其藝術表現臻于成熟完善。還有，優秀藝術家的主演是表演成功的有效保證�；�于此，豫劇電影能在國外拿到“最佳外語音樂劇獎”，實屬正常。

    如果說豫劇電影《清風亭》較好地處理了傳統戲曲的節奏和故事情節的精煉問題，是其成功的一個因素的話，那么，電影主演張元秀的扮演者李樹建則是這一成功的有力保證。人們常說“戲保人，人保戲”，像《清風亭》這種傳統經典劇目想出新是非常難的，因為經過歷代打磨，我們雖不能說戲劇架構、人物形象趨于完美，但其傳統模式已經深入人心，人物的刻畫在中國戲曲藝術的畫廊中已成不可磨滅的形象，所以，創作這樣的舞臺人物既有可資借鑒的便利之處，也有難以逾越的前輩大師樹立的高度。張元秀這一人物就是這樣。京劇大師周信芳就曾經演出過這個劇目，然而，周信芳激情四溢的表演雖然撼人心魄，堪稱經典，但就像西方諺語所說，一千個人心中就有一千個哈姆雷特，戲劇人物的演繹可以根據藝術家的理解與自身條件加以發揮。李樹建經過長期的舞臺實踐，逐漸形成了自己具有明顯個性特征的獨特唱法，是公認的“豫西調”傳承人，既有嗓音洪亮、音域寬廣、聲韻醇厚的特點，又擅長表現曲折委婉細膩的感情。再加上李樹建生在曲劇的故鄉汝州，深受曲劇悲涼綿長的風格的影響，所以在《清風亭》中的演唱上表現得非常突出。他將張元秀夫妻拾得兒子的欣喜，養兒的苦中有樂，兒子失去之后的辛酸以及看到張繼保忘恩負義的滿腔悲憤都通過演唱展現出來，并且將敘事性演唱和抒情性演唱進行了完美的結合。唱腔有時高亢，有時低回，有時纏綿。感情充沛而不夸張，氣韻生動而沉著內斂，似乎讓人感覺出人物身上有一股郁悶之氣難以舒緩的狀態，也有一種如鯁在喉、難以吐出之感。“養子盼子一場夢”和“再蒼老也該認出爹的這張臉”這兩個唱段可以說比較全面地反映了李樹建唱腔的特點。

    然而，這部電影在拍攝手法方面還有不少值得商榷之處。戲曲電影的拍攝一般沿用兩種方法，一是舞臺紀錄片的方法，將戲曲演員在舞臺上的表演如實記錄下來;還有一種實景拍攝，走的是故事片的路子。在電影中，李樹建作為老生演員的髯口功以及表演過程的身段是比較難在實景中表演的。譬如在張繼保離家出走之后，張元秀作為一個耄耋老人，腿腳也不是那么利索了，但追兒的心情卻是火急火燎、跌跌撞撞、不顧一切的。但在這樣的時空中，虛擬化的表演與真實的山水就產生了矛盾，顯得不夠貼切。當然，這并不是《清風亭》一部電影所帶有的毛病，而是自從有戲曲電影以來難以跨越的障礙。再加上電影導演手段相對單調，整體效果就像一鍋夾生飯，不是那么可口。

    另外，李樹建幾部代表劇作都是改編自傳統經典劇目�！冻虌刖裙隆吩趹蚯�文學名著《趙氏孤兒》基礎上融入現代人的思考，從藝術質量到思想高度都有極大的提高。而《清風亭》劇作并不是特別優秀的戲曲文學作品，故事情節相對簡單，人物形象也不夠豐滿，再加上從舞臺本到電影本并沒有在文學方面進行深度開掘，對現代人的審美口味來說稍顯平淡，但劇作拍成電影后能斬獲不少獎項，直至這次在國外電影節上獲獎，可見一個演員的魅力是何等重要。人們常說戲曲是“角”的藝術，近代戲曲的興旺就是一部“角”成長、成熟、光彩四射的發展史，當今豫劇藝術的發展也同樣離不開明星演員的貢獻，李樹建就是這樣一位豫劇藝術家。而豫劇電影《清風亭》則是他展示的平臺。（尹曙靜）【原標題：悲歌一曲《清風亭》】